那抹余溫直往段策衍心尖兒鉆,不過轉瞬就將他似江海扁舟一般,起伏不定的思緒撫平下來。
薛宜寧無奈抬頭,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天邊,卻在這時陡然落下一道驚雷。
那一聲又悶又響,像是恨不得將天地一分為二。
薛宜寧身子微僵,居然生出一絲不安的情緒來。
下一瞬,就聽不遠處一道喘著粗氣的熟悉男聲不間斷的喚著她。
“小姐,小姐不好了。”
坡腳的權叔艱難跑到她跟前,氣都沒喘勻便焦急道:“祁淵帶著大隊人馬逼宮,企圖弒君篡位!”
第43章
逼宮?
弒君?
權叔的話比方才那道驚雷還要響,落在薛宜寧心間,駭的她耳畔嗡鳴,面色煞白。
“他究竟要做什麼!”
他真與蠻夷勾結,要當賣國賊了不成!
沒有過多的時間給薛宜寧去思考,她提著裙邊抬腳就往皇宮的方向奔去。
今日的京城,氣氛格外的死沉,空氣里都有著一股濃郁又難聞的鐵銹味道。
薛宜寧喘著粗氣趕到宮門口時,那里已經圍了大批看守的人馬。
看樣子,不是皇上手下的人。
為首的男人,薛宜寧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他是錦衣衛里的小旗,一直跟著祁淵做事。
那小旗顯然也認出了薛宜寧,眉頭一鎖,走上前來。
“夫人。”
“我不是。”
薛宜寧想都沒想就搖著頭反駁了他的話。
男人默然一瞬,眼觀鼻鼻觀心,也沒說換稱呼,只冷聲冷語道:“皇宮暫時進不得,您還請回。”
“祁淵到底想做什麼?”
薛宜寧才不管他強硬的語氣,皺著眉又往前一步。
男人沉吟著,話還未開口,就見大內之中,一道焰火直沖高空。
‘啪嗒’一聲散落漫天。
薛宜寧皺眉看著,下一瞬就見身后大批的御林軍涌了過來。
薛宜寧以為他們是來護君的,卻不料,那御林軍為首的男人徑直朝著她跟前的小旗走來。
“時機到了,今日就是那狗皇帝的死期。”
冰涼之感從腳尖彌漫全身。
薛宜寧還記得那晚在祁淵屋子里翻出的那封,他與蠻夷的通信。
所以,他們都投靠了蠻夷?
他們都不要大祁了?
那小旗見她一臉不敢置信,到底是沒忍住開了口。
“您不在的這些年,大祁在那狗皇帝的手中可謂是受盡屈辱,百姓們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民不聊生,朝廷早就動蕩不安,大人此舉,不過是為國,為民,為……”你。
最后那個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祁淵不讓說,他也不敢。
這話的真假,其實都不用更多的東西去佐證。
單是她回京這段時日的所見所聞,她心里也有數。
只要不是把大祁交給蠻夷,只要下一位是個愛國愛民的明君。
薛宜寧雖是皇室中人,對大內那位卻沒有半分情誼。
當年若非他是非不分,她的父親怎會那般落魄的死在流放之地。
大祁不需要昏庸無能的君王。
御林軍被放行。
薛宜寧心里的不安卻還在涌動。
總有一個聲音勸著她進去。
她再不多想,拉著段策衍繞到側門不遠處的小拱門那兒。
人還沒進去,祁淵身邊的百戶就從側門著急忙慌的跑了出來。
一頭撞上薛宜寧,他還被駭了好大一跳。
罵人的話卡在嘴角,抬頭一看是薛宜寧,他眼淚險些落下來。
“夫人!大人快不行了,求您,當我求您,您隨屬下去看他一眼行不行?只一眼,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您,您就當憐憫憐憫他……”
大內宮殿。
金碧輝煌的大殿沒了往日的威嚴,入眼的遍地殷紅觸目驚心。
薛宜寧忍著惡心,一眼就瞧見了坐在臺階上,虛弱至極的男人。
她心頭狠狠一墜。
段策衍在她身后跟著,想了想還是主動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到了祁淵跟前。
陰影落下,祁淵一連喘了三口氣才緩慢的抬起頭來。
視線所及之處,是一張他做夢都想看見的面龐。
呼吸凝滯一瞬,他染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燦然的弧度。
“老天待我不薄,死到臨頭,居然了了我的心愿。”
他說話費力極了,身上全是血,也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旁人的。
薛宜寧一顆心被牽扯著,她從未想過,她的心還會被他牽絆。
祁淵茫然的仰著頭傻笑,伸手從身后掏出一個玉璽,獻寶一樣送到薛宜寧身前:“給你。”
他說:“宜寧,這次夠了,我帶著所有欺負過你薛家的人,來給你賠罪。”
“所以,你別再與我生氣了,好不好?”
聞聲,薛宜寧眼底的淚再壓不住,順著眼尾決了堤。
“祁淵,你別想,別想我會原諒你。”
祁淵的眼眸懨懨的落下來:“嗯,知道,我太壞了,你恨我也好。”
恨著,起碼比忘了他好……
三人站在一塊,無人察覺那金碧輝煌的柱子后頭,一個太監手持尖刀目光狠厲。
匕首的寒光閃過,還是站在遠處的百戶眼尖。
他惶然一瞬,瞪著眼睛焦急想上前,奈何為時已晚。
那太監已經握著尖刀朝著薛宜寧沖了過去。
“祁淵你個忘恩負義的狗賊!你殺我對食,我也要你永失摯愛!”
“噗嗤!”
兩道聲音一前一后,甚至沒有間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