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初滿某天晚上一邊抹淚,一邊往書包里裝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和平時偷偷私藏的食物,溜到后院。
他仔細觀察過,每天這段時間后院沒人看著,欄桿的縫隙很大,他應該能從中穿過去。
宋初滿小心翼翼地嘗試,他人倒是出去了,書包卻卡住。
無奈之下,他只好將書包里的東西先拿一些出來,放到外面。
他費力拉扯書包時,身后有人出聲:“你在干嘛?”
宋初滿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有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靠在圍欄邊,正低頭打量他。
他來了這麼久,第一次見到別的孩子,頓時生出些親近感,聲音還帶著哭腔:“我……我想從這里出去。”
少年蹲下來,似是不太明白,重新看了看宋初滿:“出去?離家出走?”
宋初滿揉揉眼眶,重重地點頭:“對!”
少年正是陸昭,他不以為然,以為宋初滿只是和家里人鬧脾氣的小孩。
欄桿旁的書包拉鏈還開著,陸昭盯上了里面的東西。
“里面是吃的?”陸昭開始忽悠,“我三天沒吃飯了,快給我嘗一口。”
實際他只是沒吃晚飯而已。
單純的宋初滿被他唬住,趕緊從書包里拿了幾包餅干給他,還貼心地送上自己的保溫杯。
杯子很破舊,上面漆都掉了不少,陸昭覺得奇怪,問他:“你父母是這家的主人,還是傭人?”
宋初滿抿唇:“傭人。”
陸昭一臉果然如此,擰開蓋子喝了一口。
宋初滿仰頭看他:“那你呢?”
陸昭又扯了慌:“我也一樣,我爸是這里的園丁。”
他沒別的意思,只覺得要是說了實話,眼前的小孩可能還會問,他一個少爺怎麼會沒飯吃。
他要是說因為不想做課外題,和父母吵了架才賭氣跑出來,有點掉面子。
“我每天都要幫著打掃花園,掃不干凈就不許吃飯。”陸昭臉不紅心不跳,咬了一口餅干。
宋初滿聽著覺得他好像比自己還慘,又一股腦拿了好些吃的給他,都是他平時偷摸藏起來舍不得吃的。
除了餅干,還有一些話梅糖、地瓜干、只剩最后一截的干硬面包,甚至還有半顆發霉的飯團。
宋初滿拿出來才注意到上面起了霉,趕緊丟到一邊,尷尬道:“對、對不起,我沒發現。”
陸昭突然感覺手里的餅干難以下咽。
他沉默半晌,問道:“你現在餓不餓?”
宋初滿搖頭:“不餓。”
他做足了準備,在家里時是吃了東西的。
陸昭不打算就此作罷,起身:“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他匆匆離開,沒過多久拿著一瓶奶茶回來。
“送給你,”他揚了揚手里的餅干,“作為交換。”
剩下的東西他沒要,全部還給了宋初滿。
宋初滿從來沒喝過奶茶,他擰開瓶蓋聞了聞,只舍得喝一小口,隨后寶貝似的放進書包里。
“謝謝你,”宋初滿又替他擔憂,“你從哪里拿的這個?”
陸昭不假思索:“偷的。”
宋初滿:“!!!”
陸昭費了好一會兒口舌,才讓宋初滿相信他拿這瓶奶茶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吃完兩包餅干,陸昭盤腿坐在地上勸宋初滿回去:“你才多大,準備去哪里?”
宋初滿倔強道:“哪里都可以。”
“你現在離開,只有兩種可能,”陸昭表情嚴肅,“要麼半路就被人找到抓回來,要麼被人販子拐走。”
“人販子?”宋初滿第一次聽見這個詞,愣愣的。
“對,他們會打斷你的手腳,讓你去大街上當乞丐。”
宋初滿成功被嚇到,又不甘心:“可是我……”
他不想待在這里了。
“聽話,先回去。”陸昭只比他大幾歲,說話卻老成許多,“你還太小了,想離家出走,至少要等到十八歲。
宋初滿似被說動了,但還是悶悶不樂地站在原地,陸昭從圍欄里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發頂。
“你現在乖乖回去睡覺,明天這個時候我還在這里等你。”
“真的?”宋初滿順勢拉住他的手,想起兩人還不知道名字,“我叫安安,你叫什麼呀?”
陸昭第一次干隱瞞身份這種事,一時沒想出新名字,干脆說:“你叫我哥哥就行。”
宋初滿抱著他的手臂乖巧道:“哥哥。”
陸昭忍不住對著他的小臉捏了好幾下,又在月光下瞥見宋初滿鼻梁側面沾了點東西,用手指去抹,才發現是一顆痣。
他又捏了捏宋初滿的下巴尖:“真乖。”
彼時陸昭年紀尚小,還不能完美地偽裝自己,這動作做起來流里流氣的。
最后宋初滿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走了。
第二天宋初滿按時出現,陸昭果然在遠處等他,還拿了幾個棉花糖給他。
陸昭父母管得嚴,平時極少能出去玩,宋初滿更不用說,兩人就這樣相處了一段時間。
后來陸昭覺得宋初滿太瘦,便經常給他帶一些食物。
直到他在宋初滿手背發現了傷痕。
時間一長,陸昭已經察覺出不對,但問起宋初滿,他又不愿意說。
那段時間陸昭父母正好準備搬去另一個城市,陸昭做了個決定:“安安,不如你來我家吧,我爸媽那邊我去說。
”
多一個小孩又不是養不起,陸昭想。
宋初滿猛地抬頭,心臟怦怦直跳:“可……可以嗎?”
陸昭懶得解釋太多,和他指了一個方向:“你從這繞到大門,我在那里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