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在洗手臺前的鏡子前,它都警醒似的,在告訴我跨年夜的荒誕并不是一場已醒的大夢。
這天一早,幾乎是剛到律所,耿一直就給我發來消息,說,他媽終于給他批了一天假。
我等了幾分鐘,卻沒再收到下文。越到年底工作越多,我沒放在心上。
但晚上六點,我拎著包下樓,就看見大理石面板映射明白的頂光,而他胳膊撐在臺邊,正和前臺聊天。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前臺那姑娘被逗得花枝亂顫。氣氛輕松。
“你怎麼來了?”我意外,但又不那麼意外。
耿一直起先神色有異,但很快咧嘴笑了笑,沖我吹口哨:“文化街新開一家夜店,走唄我們林大帥哥,慶祝你哥們兒我難得的假期。”
兩句話的功夫,裴雁來的車已經開出我的視野。
我收回視線,想起日程表上他今晚有應酬,是要和騰源法務的人初步接觸。
我有點猶豫,耿一直看出來,直接上手攬住我。
“給點面子禿禿。我都被關在住院部快倆禮拜了,跟坐牢一樣,再不出去找樂子,我就要發霉了。”
我下意識皺眉,開口想說什麼,他卻堵住我的退路:“心放到肚子里,今天不灌你。”
“大款。”我嘆完氣,反手拍他的肩:“酒錢我出。”
耿一直心滿意足,側過臉看我,下一秒卻開始拆臺。
“等等,你臉怎麼了,元旦下鄉被豬啃了?”
孫子。
我臉立馬黑了:“……你做夢啃的。”
潦草吃了頓晚飯。蒜爆雞肝炒得很僵,黑了大半圈,酸辣土豆絲的油能剩出來再炸一盤洋蔥,我和耿一直默契地把這家店列進雷區。
到夜店是晚上八點半,夜場剛剛開始。
店名叫Chaos,在一眾千奇百怪的酒吧名里并不出彩,但剛開業那周輪番請了幾位哈圈名人撐場,最近名聲鵲起,朋友圈里挺多人都在推廣。
被晚餐膩住,就一人含了一顆草莓薄荷糖。臨進門前,我把西裝外套和領帶扔在耿一直的車里,松開兩顆扣子,濕了水抓抓頭發。光線暗的地方看不清臉上的傷,勉強人模人樣。
“行啊禿哥。”耿一直自顧自朝我耳后噴了泵蔚藍:“斯文敗類,冷面男神,風采不減。”
瓶身扁方,拿在手里很厚重。
渣男香,生姜檸檬和皮革味嗆人。我屏住呼吸,嘴角扯了扯:“敗類罵誰?”
耿一直心急,拽著我,刷卡進門:“敗類罵我,罵我成了吧。”
場子沒熱,DJ還沒開始上班。
我和耿一直都沒有開卡的意思,我掃了一千五,選了靠近吧臺邊角的散臺先喝會兒酒。
明早要接老胡女兒一家,我不敢喝多,只拿了瓶幾乎沒度數的果酒。
“商量個事。”我用牙咬開瓶蓋,傷口被拉扯,疼得我抽口氣。
耿一直早聯系好了代駕,自己搞了可樂桶:“少來啊你,跟我矯情什麼。”
我本來想晚上聯系租車行,但遇見耿一直又改了主意:“車借我開一早上,下午給你送回去。”
杯子碰一下。
耿一直嘴里嚼著冰塊:“沒問題。待會讓代駕先送我,車留你那兒。”
我喝一口,荔枝味的,有點膩:“謝了。明天送哪兒?別墅還是公寓?”
耿一直瞇眼想了想:“別墅吧。我最近在醫院陪床,不太回公寓。”
“老人怎麼樣?”耿一直和他繼母那邊的親戚并不親厚,我知道他連姥爺都不喊。
耿一直灌了一口酒,從喉嚨底溢出重嘆。他沒多說,只擺手:“別提了,我老了要是得病,肯定去請護工,兒女照顧太受罪。”
我沒有長輩,不太能理解,沒接話。
他不想多說,很快把話題岔到我身上:“其實有個事兒,我想問你挺久了。”
我有樣學樣:“矯情什麼。有話直說。”
耿一直敲著杯壁,臉色確實犯難。我覺得稀奇。認識這麼多年,很少看到耿一直這種表情。
一向說話做事不過腦子的虎b,支支吾吾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
但他不開口,我也不催。
側過頭看,高臺上DJ穿著松垮的長T上場,開始調試設備。
場內開始躁動,穿得或花哨或性感得男男女女從我身側途徑。面目不同,昏暗燈光下看都朦朧得漂亮,但我過目即忘——即便我并不臉盲。
“咳。”耿一直干咳一聲:“那我直說了。山,你和班長……裴雁來是不是鬧矛盾了啊?”緊接著,他又著急忙慌地補充:“你要是不想說,就當我沒問。”
“……”
心跳空了一拍,我愣住了。
第30章 《小山艷遇記》
我沒想到他會問我這個。
指腹在玻璃杯口捻了一圈,半晌我開口,聲音干澀得十分不自然:“怎麼這麼問。”
耿一直撓撓頭,干咳兩聲:“今天和小橋聊了幾句,我才知道你和裴雁來關系有點僵。嗨,上年年底我去你們律所找你,還當你倆的面說了那些話……怪我,太遲鈍,讓你在同事那里難做了。”
和我們前臺關系近點兒的都叫她小橋。
耿一直什麼時候和她這麼熟了?
我沒接話,耿一直顛三倒四地繼續:“你們,你們同桌快兩年,反正,我知道高中那會兒裴雁來和你關系好。
你老跟著他,最開始我心里還挺不是滋味。但是后來……”他似乎沒想好怎麼說更合適,干脆跳過不提:“唉,高考完,你復讀之后,他就和你就沒聯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