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要反應,王先生在您家拉了一地,地板可能要泡壞……您要不來看一下?”
對面房東應該在做飯,刀刃劃砧板的動靜有些刺耳。我話音剛落,就聽見什麼被砸得七零八碎。
在樓下便利店草草塞完一個三明治,房東和警察一起到了。
“狗娘養的驢爹糙的你個小鱉孫兒還要不要臉!”房東上去就要撕爛程序員的臉。
警察人高馬大,攔了一手:“冷靜點兒大姐,有問題我們一起解決,你不要跟著犯錯誤!”
程序員看見警察的證件嚇得腿都軟了,戲很多,兩手各給自己一個巴掌哭天搶地,說警察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加上下班晚歸的小情侶和我本人,客廳餐廳廚房一體化的局促空間里擠了七個人,空氣都被攪得渾濁,場面實在很混亂。
戲看夠了,我沒什麼情緒地掃了情侶二人一眼,然后給警察遞了幾根樓下剛買的煙:“那就這樣吧,我們私下調解,辛苦各位。”
片警接過,擺擺手:“哪兒的話,應該的。”
房東拎著掃把監工,親眼看著程序員把地上打掃干凈。臨走前還在破口大罵:“媽了個幾把,孫子你丫這個房租翻倍,這事兒沒商量,能交交不交給我滾!”
門被摔得震天響。
程序員把一次性手套往垃圾桶一扔:“這回算我玩兒不過你,你他媽挺狠的啊。”
我把垃圾桶踢翻,拿著東西回鼎潤過夜:“你謙虛了。”
裴雁來回國是周一,飛機落地沒聯系任何人,出現在律所時掀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問好。
他從我視線里經過,身旁跟著行政楚主任。
眼看兩人一言一語地走進辦公室,謝弈彎著腰,神神秘秘地敲敲桌子,“新鮮的小道消息,想聽的來。”
臨近新年,刑事案件都進入低發期,組里難得清閑。謝弈一叫,滾輪直響,十個八個的都豎著耳朵湊過來。
“知道裴總為什麼找楚主任談話嗎?”謝弈壓低聲音:“……咱所又要來新領導了。”
李笑笑挑眉:“好胖胖,你哪兒聽來的?”
謝弈晃晃手指:“天機不可泄露。”
沉默半晌,一同事問:“……那,胡律師呢?”
這話沒人接了。
是啊,胡律呢?人消失有段日子,具體去做什麼也沒有風聲,鼎潤幾乎成了裴雁來的一言堂,好在他并不做昏君。
話題太敏感,沉默放射性漫開,眾人訕訕要回到位置。
然后又是誰“我草”了一聲,我忍不住看過去。同事舉著手機,訥訥道:“甲方爸爸出事兒了!”
拿手機解鎖的響動稀里嘩啦。
“不是吧,這位就是裴律的……?”
“靠了。這些富豪都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嘖嘖。不可說啊,不可說。”
我手機也一震,新聞推送的標題簡明扼要。
“驚!騰源國際董事長裴崇婚變!”
搜索引擎里鋪天蓋地的頭條,最扎眼的一個是“騰源國際董事長與男女金發嫩模四飛度良宵,正宮搶發離婚公告?”
標題的風格很對岸。
我點進去,正文里夾著模糊不清的偷拍動圖,鏡頭有點晃,泳池邊,看不清騰源國際這尊龐然大物一把手的臉,但環肥燕瘦圍了一圈的性感男女并不做假。往后,則是一則滬城某律所發布的公告。
公告稱,本司受裴崇先生配偶盛女士所托,特此聲明二人已于一周前申請離婚,因手續繁瑣,仍在辦理,故未向公眾公開,希望大家不要過度關注私人感情生活。
桃色新聞鋪天蓋地,騰源股價起伏動蕩,但去水后,關注度不算高。
熱評只有兩條,第一是罵有錢男人都壞種,第二是問裴先生盛女士都哪位。
兩人分居這麼多年,在這時候離婚?
熱度這麼高,背后沒人推波助瀾我不信,偏偏又和裴雁來出國時間點相差無幾。
……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但深的,我不敢猜。
周五,離年二十九只剩三天,陸陸續續有人請假回家,工位空了一些。
晚上七點整,我尾隨裴雁來下樓。小橋正在前臺收拾預約單,抬頭看見我,笑笑:“小山,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呀!”
我腳步一頓:“新年快樂。”
走到大門口,又聽到她隨口問:“你今年回家嗎?”
“家”這個字讓我無措,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于是匆忙撞進屋外的寒風,只當作什麼都沒聽見。
第36章 無法解構的大象
裴雁來的車停在一家門庭冷落的清吧門口。
酒吧面積不大,燈光昏黃,角落豎著麥克風,不知道是客人還是駐唱,半個屁股坐在高腳凳邊,正在哼民謠。
聲音低啞,可惜音響質量不好,雜音很大,但仔細聽,能聽出在唱Allan Taylor。
吧臺不遠處的圓桌旁有人在招手,裴雁來在對面坐下,我才后知后覺他今晚約了人。
我坐在吧臺,裴雁來背對我,肩背挺拔好看。
他約會對象的臉我看得清晰,是棕發綠眼睛的外國人,三十多歲,臉上帶點雀斑,事業線格外豐滿,快從雞心領毛衣里擠出來。
兩人相談甚歡,我眼看著她叉走一塊裴雁來面前的生巧,然后裴雁來就不再碰它了。
他瞎講究的毛病此刻成了中和我胃酸的堿,讓我不至于醋得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