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就該這樣,朝氣蓬勃!”
說完,他把一沓白色的冊子塞到裴雁來手上,囑咐他管好班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心想,是,我倆確實合適,可黑的看成白的,你眼睛是真不好使。
裴雁來拿著冊子的手一抬。他很輕地皺起眉,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我,沒說話,我卻知道他在問什麼。
這人對我一向話不多,但我偏偏就吃這一套。我樂意他這麼對我。
我問他:“你沒找我?”
他歪了一下頭,卻沒半分天真爛漫的意思:“你覺得呢?”
“孫子。”
我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耿一直。
回過頭果然看見這狗東西在不遠處拍著大腿笑得像中風似的,于是不解氣地拉下嘴角:“嘖。”
裴雁來沒說話,只是又看了一眼手表。
我意識到他身上那點不耐煩的攻擊性不是針對我的,怕是真的被耿一直奶中了,出了點麻煩事。
我試探著問:“怎麼……發生什麼了?我可以幫你。”
他愣了一下:“算是。”
我頓時胸中涌起萬丈豪情,像是接到密令去城堡解救睡美人的騎士,即便這并不能得到裴雁來的吻。
“你說。”
他看我,與其是猶豫,更像在審視。他從兜里摸出一張眼熟的卡,和一串我不眼熟的鑰匙。
“身份證十分鐘前才送到家,我現在走不開。”他把東西扔進我手里:“黑色那把開大門,銀色那把開玄關上的箱子,東西在里面,拿完記得鎖上。”
我離開前,他又說:“調一下體檢順序,你倒數第二,來得及。”
我好奇:“那倒數第一是誰?”
他抱著臂,看著我的表情總覺得帶著點說不出的憐憫。
“是我。
”他說。
我怕路上堵車耽誤大事,就問耿一直借了自行車鑰匙。他最近新買了輛紅色的山地車,當小老婆一樣寶貝,經常騎出來晃。
來的時候是學校包車,他不樂意,偏要開小老婆,加上從家騎到學校的功夫,一早上少說遛了一個鐘頭。
論受虐體質,我自愧弗如。
他倒是爽快地把小老婆借給我了,但臨了嘴欠地問:“班長不會忽悠你呢吧?”
要不是時間不允許,我一定賞他兩耳刮子一鞋底。放了句狠話讓他等著就飛奔出校門。
裴雁來讓我進家門。
心率因為劇烈的有氧極速升高,我跟個傻逼一樣確信這是因為春天到了。
騎到地方,我正要拐彎,一輛賓利就停在左手邊。
小區高檔,這個城市也不缺豪車,我心里裝著事,匆匆瞥了一眼沒太在意。
等到我拿到裴雁來的身份證跑下樓,抬手剛按下出門按鈕,大門緩緩打開的空檔,卻發現之前那輛賓利挪了個地方,停在了路對面的臨時停車位上。
車窗上都貼了防窺膜,看不見里面。幾秒鐘的功夫,后座的車門突然被打開,力度有點兒猛,車門被推到最極致的角度,又向內彈回了一些。
車上下來一個人。
帶著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垂著頭正對車后座的人說些什麼。他的臉藏在陰影里,角度原因,起初我看不清臉。
這人用手狠狠地擦向眼角。他正要抬頭時,我下意識閃身,躲在大門后。
砰的一聲,車門被重重甩上。
我這才探出頭去看。
車還停在原地,人已經側過身,看樣子是打算離開。
那是個留著長發的男人,辮子扎起來塞進鴨舌帽的孔里,就算我離得不近,也能看出側臉優越。
這回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孫汀洲。
我對他電影明星的身份不感興趣,但運動會那次撞破他和裴雁來的“私會”,我至今還對他敵意難消。
我不了解孫汀洲,但他對裴雁來感興趣這件事確認無疑,連耿一直都看得出來。
對一切對裴雁來有所企圖的人和動物,我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和戒備。別說孫汀洲,就算是每晚回家,路過夕陽文具店都會遇到的那只喜歡沖裴雁來撒歡的吉娃娃,我都給不了什麼好臉色。
可孫汀洲怎麼會在這個時間跑到這兒來,還和一坐賓利的大款拉拉扯扯?縱使我對娛樂圈的彎彎繞繞不感興趣,此刻也難能不聯想到一些錢色交易。
但這種念頭只在我腦子里過了一瞬,就很快被甩出去。
背后瞎編排人的事,我不想做。
孫汀洲甩上車門后就快步離開了,賓利一時半刻還沒開走。
需要避諱的人走了,我于是從門后的陰影撤出來。
騎車離開前的最后一眼,我看到賓利后座的車窗降了下去,伸出一只抖落煙灰的手。
抽煙的是個男人,他十分英俊,乍一看很年輕,但細看又不是這樣。眼尾皺紋細微,神情顯出滄桑,氣質溫和儒雅,半點兒不像剛和人起了沖突。
明明隔了一條馬路,他卻準確鎖定了穿著一身校服的我,和我遙遙對視。
這人朝我笑了一下,眼睛一彎,褶皺很深,很多情,里面卻沒東西。
像是對路邊的小貓小狗都能信口調兩句情。
我并不想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風花雪月愛恨情仇,那和我無關。
我移開視線,踩上腳踏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