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表情有點麻木:“有這麼明顯嗎?我以為我挺克制的。”
“克制?”
李笑笑條件反射地抖抖煙:“你眼珠子就差沒粘他后腦勺上了。你別多想,我是好奇才問的啊。”
“我又不饞他屁股。”
“……你就氣我吧你。”
我彈走落在手背上的螞蟻:“對不起,不是本意。”
“說真的。”李笑笑思索半天才道:“我看人挺準的,你和裴,都不像。”
不像什麼?不像同性戀嗎?
“你這槍打了五環。”我實話實話:“我是惦記他挺多年了,但他確實不是。”
“草!”李笑笑大吃一驚:“我一直以為你丫屬狼狗的,怎麼走的是苦情的路子?”
“……”這話題敏感,我不想繼續,再往深了說刀刀見血,“走吧,該回去了。”
李笑笑知道分寸,只說讓我放心,她會保密。
我當然放心,她是我的朋友。
沒想到就這十分鐘的透氣時間,老胡已經從手術室出來。護士們把人推進觀察室。
他情況不太好,我到的時候胡春漫捂著臉,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心態崩了。總之都挺讓人不落忍。
李笑笑拍拍我胳膊,我應聲轉頭,視線盡頭裴雁來正拎著外套站在一邊,剛掛上和誰的電話。
“怎麼說?”我問。
胡春漫丈夫搖頭,平仄音依舊僵硬:“晚上,比較難熬。明早,如果能醒來,可能…可能還有轉機。”
我的指尖發冷,靠在一邊墻上發呆。
活著的前二十多年,我受過不少苦。但也所幸與親緣薄,還沒目睹過生命的流逝。前段時間看著還挺健康的一個人……我承認我有些措手不及。
回過神時,走廊上只剩下神情渙散的胡春漫夫婦和裴雁來,人都走光了。
我的腿站得僵硬,還沒走出幾步,小腿一軟就要往下栽。手邊沒人扶我,我自己撐住滅火箱站起來,有點狼狽。
“你還真是沒怎麼變,一如既往。”裴雁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后。
既往?
這詞從他嘴里說出來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一如既往怎樣?”我問。
“感情豐沛,多操閑心。”裴雁來語氣輕緩,細聽有點冷淡,聲音很低。
“……人心是肉長的。”我說:“老胡帶我這麼久,他出事,我說不難過才是假的。”
裴雁來輕點了下頭,沒什麼情緒:“那你心里裝的人挺多,顧得過來麼。”
懶得再爭辯。鐵石心腸,他懂個屁。
我走出兩步,企圖用更具象的假設度量復雜的情感。
“裴雁來。”我站定,回頭看他,語氣并不鄭重,“如果躺在那兒的是你,我不太想活。”
第49章 他總不能吃這套
老胡有家人,晚上用不著外人陪護。
電梯很慢,蜂群一樣的人堵在過道上,加之老胡情況不好,我又沒控制住說了點半真半假的肉麻話,此刻難免心煩意亂。所幸手術室樓層低,走樓梯也方便。
意外的是,裴雁來跟過來了。五層樓,不緊不慢下去要一分多鐘,期間他一直在我背后。
半句話不說,但樓道里腳步聲卻一致。他走路快,我從前跟他跟久了,有些東西被肌肉記憶,連步調都變得貼合。尷尬之余有些難堪,我幾次想打破這詭異的同步,可像是裝了自動校準裝置,沒亂兩秒,就又會復位。
一分半說長不長。出了門就是露天停車場,李笑笑還沒走,她個子高挑,我抬頭就看到。
“林,林林哥!”
李笑笑身后站的是小米。他看見我,蹦幾下揮手,但他臉上的笑很快消失:“……裴,裴律師,裴律,您好。”
李笑笑眉頭分明一挑,轉瞬又壓下:“小山,裴律。”
“怎麼還沒走?”裴雁來笑問。
李笑笑嘆了口氣:“您別提了。我僵坐了一整天,頸椎病又犯了,根本沒法握方向盤。本來打算讓小米當司機,結果……”
“……”她不說我也懂了:“他沒駕照,你算找對人了。”
小米臉爆紅:“對對對不起!”
我樂于助人:“我送你們。”
李笑笑卻突然曖昧一笑,我頓覺不妙。
“等等。”她把頭發撩到耳后:“已經這個時間了,大家都還沒吃晚飯呢吧?要不,一起?”
草。
我緘口不答。畢竟我點頭不點頭意義不大,重要的是裴雁來作何反應。
并沒冷場。我看向裴雁來,但他竟然沒怎麼猶豫就點頭:“可以,想吃什麼?今晚我請客。”
小米臉色一僵,嚇的;我表情失控,也是嚇的。只有李笑笑笑意盈然。震驚之余,我警鈴大作,草木皆兵,甚至開始懷疑裴雁來喜歡的是李笑笑這款。
——純屬胡扯。
醫院三公里外就是新湖濱天地,網紅餐廳連開了幾排。我載著小米和李笑笑,裴雁來開自己的車,這個時間有些堵,十多分鐘后才在一家主打海鮮的自助餐門口匯合。
自助餐廳標價近四百元一客,不便宜。
比起蝦蟹貝蠔類海鮮,這家最出名的反而是自取的冰激凌。我逛到冰柜前,李笑笑正一手拿著紙盒,費力和開心果奶油味的冰激凌殊死搏斗。這口味太受歡迎,被刮得只剩下一層底,凍得很結實。
我想說我來,手剛伸出去,卻沒想到裴雁來接棒。
“需要我幫忙嗎?”
李笑笑被嚇了一跳,蠻力下沖,話音剛落就歪著身子鏟下一塊不規則的綠色冰激凌。
我知道自己吃起醋來不分人和場合的德行,有心控制,但還是沒管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