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雁來的辦公室。
如果是以往,多半還會有人閑言碎語議論幾句,但那件事之后,顯然大多數人都對裴雁來這個符號下面的東西有了更深的了解。動靜鬧出來之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消音了一樣只用眼神做短暫的交流。
恐懼讓人臣服——雖然裴雁來本意并不在此。
從辦公室里出來的是行政楚主任。他一露面,眾人的視線便有意無意從他身上掃過。
臉色有點兒難看,楚主任局促地舔了舔嘴唇。
“不好意思啊各位,忙你們的。”他歉意地笑笑:“我剛剛手滑,沒個輕重,聲音可能有點大。”
何止是有點。
在場沒人不這麼想,但沒人敢這麼說,只紛紛表示沒關系,別放在心上。
不深究、不好奇,是職場的準入原則,這點連小米都清楚。但事關裴雁來,我忍不住。
楚主任狀態實在不算好。我追上去,在樓梯拐角處叫住人。
“楚主任,發生什麼了?”
他心神不寧,最開始頭也沒抬就只說“沒事沒事”,但看到是我后,他臉色微動。欲言又止了幾秒,最終還是捏著山根嘆口氣,說:“別提了,闖禍了。”
今早裴雁來剛到辦公室就發現丟了東西。他沒聲張,查完屋里的監控,才發現昨晚有保潔進過他辦公室,但因為沒開燈,窗簾又全拉上,所以根據裴雁來的說法,視頻里看不清那保潔到底做了什麼。
后勤是行政部分管,龍顏大怒的雷霆自然落在姓楚的頭上。
“辦公室里……有監控?”我遲疑著問。
楚主任苦笑了兩聲:“啊,是啊。咱們裴律師心細如發,不然也不能這麼快抓到人,你說是吧。
”
鼎潤監控覆蓋率很高,唯獨獨立辦公室內沒統一安裝,我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想想是裴雁來,親媽的照片、親爹的情秘悉數握在手里,心機深沉,借力打力玩兒得透徹,就又覺得沒什麼奇怪。
但顯然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想。
楚主任愁眉苦臉繼續道:“林助,不和你多說了。我得趕緊去抓人了,裴律看著要發火,讓我把那老東西馬上送到他辦公室。”
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他到底丟了什麼?”
沒猶豫,楚主任答:“一個盒子。”
盒子。
不需要多的修飾詞,我幾乎立刻就明白過來裴雁來丟的是那木頭做的小盒——重逢第一天,就被我摔在地上當炮仗的金貴寶貝。
這世上可能沒有人比我對它更好奇。
裴雁來很珍視它,可惜以我拙劣的眼力,只能初步判斷是個便宜貨。不過也不好說,前幾年爆出來某村村民砌墻的磚石還他媽是價值千金的古董呢。
可能性這麼多,我寧死不愿意承認它對裴雁來具有某種我全然不知的烙印意義。
楚主任帶著安保從后勤壓了人。
保潔穿著湖藍色馬甲,老頭體態佝僂,被兩個人高馬大的安保扣著,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細看,竟然是熟面孔。
一只眼皮耷拉著,十根手指的指甲厚而發黃。在跨年后的樓梯間里,在處理李楠禮物的辦公室門口,我都和這張臉擦肩而過。
沒想到再一次見面是在這樣的情況。
裴雁來親自打開辦公室的門,我惦記著盒子的事,也跟了進去。
裴雁來直入正題:“東西在哪里。
”
“這是幾個意思?你們抓我做啥做什麼事?”保潔普通話并不標準,張嘴就露出滿口吃過四環素的牙。
“我的時間有限,你不要裝傻。”裴雁來語速不快,他讓安保出去,上手把保潔肩膀的褶皺撫平,神態平和:“把東西還了,我不會追究。”
五月天氣變熱,豆大汗珠從保潔額角流下。他吞咽了一下,還是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回憶起上次,裴雁來解決問題的方式高效卻不太好看,雖然場景重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并不期望鼎潤出現第二個“何為思”,于是先一步拎起保潔的領子。
保潔嚇得嘴唇顫抖,我提醒他。
“監控都拍下來了。昨天晚上你來過這間辦公室,然后這里就丟了東西。說,你來干什麼?”
“你們不要冤枉好人!”保潔如夢初醒:“我就是收到主任通知來打掃衛生!公司好幾天沒人,屋里都堆灰了,老板!我這一輩子沒做過壞事的!”
肢體僵硬,眼神飄忽,是傻子也看得出有問題。
但楚主任訥訥承認:“是,是,昨天確實發通知讓后勤清掃來著。”
我看了姓楚的一眼。過失從輕,故意從重,主管部門負連帶責任,大概最希望這事兒只是疏忽而不是失竊的人就是他了。
裴雁來看向楚主任:“我不在辦公室,楚主任未經許可就放人進來,這筆帳我們過后再算。”他視線一轉,落在保潔身上。
“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裴雁來輕松撥開我的手,輕聲道:“盒子,在哪兒。”
裴雁來神色淡淡地看著他,威懾力卻比我動手動腳來得還要大。
保潔防線似乎在這一刻被摧垮,他腿一軟,眼見要倒。
“對不起,對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昨晚我喝了點兒酒,加上夜里太黑,我又省電沒開燈,稀里糊涂就把桌上的小玩意兒裝垃圾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