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嘛,要麼是那什麼冷淡,要麼是真直男。”
“……”
我無意對朋友做保密工作,但今天畢竟是李笑笑的大日子,不是說這個的好時候。
“不過裴律怎麼會認識徐教授啊?”她挑挑眉。
我還在琢磨那什麼冷淡這個意蘊豐富的詞,她問題跨度太大,我愣了下,問,什麼?
“就是剛剛那位精神矍鑠的老爺子。”她解釋:“我丈夫和婆婆都在燕大任教,那位是燕大法學院的院長。”
鼎潤的同事只知道裴雁來在國外的教育背景,但我清楚他在燕大讀到了大一下學期。我給李笑笑解釋了幾句,她沉默片刻,才意外道:“不愧是你的白月光,這也太莽了。”
我想到一些事,并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口舌,所以適時給李笑笑送上一個擁抱。
“多的我也不說,你也未必想聽。一定要快樂,永遠做自己。”
她也拍拍我的肩,語氣鄭重:“謝謝你。”
我忽然想起我剛認識她那年。
這女人像把荒漠里被暴曬也不褪色的刀,風沙都要避其鋒芒。進入鼎潤時,我早已過了最頹喪低迷的時期,但依舊像根腐朽的木頭,就算窮途末路也不會開口求生。
老何看不慣老胡,自然也看不慣我,差使我做這做那是尋常的事,老胡權衡利弊讓我做小的犧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很自然的事。
我始終記得,有次他和朋友在會所聚會,因為沒有好酒,打電話叫我去他家里拿。零下八度的雪天,我低燒沒退,在別墅門口等他助理送門卡等了三個小時,等拿著酒到了會所,他用走不開身做托辭,我在寒風里站到了凌晨三點半。
說實話,如果不是老何助理聯系了李笑笑和謝弈來接我,那晚要麼是我用三萬八千元的紅酒給老何開瓢,要麼是我沒等到他人出來就昏死在雪地里。
我記仇,但也記恩情。
往事涌上心頭,我此刻多少有些感性:“是我該謝謝你。”
李笑笑撒開我。她很快明白我在說什麼:“都猴年馬月的事兒了……還記著。”
我淺淺地笑了下。
她沉吟片刻,卻突然道:“不過說來也奇怪,老何原來那個助理告訴我,那天不知道是誰給他打的電話,威脅說,如果再不叫人去接你,后果自負,所以他才聯系了我們。”
她想了想,繼續:“我沒記錯的話,那位助理好像沒過多久,就離職回老家了吧。”
威脅老何的助理?
去救我?
“……你說什麼?”
我腦子一懵,強迫自己艱難地消化著信息:“這件事怎麼從來沒人和我提過?”
李笑笑攤手:“當時聽完就忘了,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
“……”
是。
如果有人一直在盯梢我、關注我的一舉一動,那事情就不那麼奇怪了。
我看向裴雁來,他還在和那位教授交流,優雅美麗的皮囊仿佛從不褪色。我年少時曾一步步扒開神的面具,至此經年,又一寸寸摸清魔鬼的真心。
他隔著過往的人群和我對視,我清楚自己的眼神太過火,所以慌不擇路挪開目光。
我太遲鈍了。
直至此刻我才意識到,原來裴雁來一直都在看著我。
只是他看向我的時候,我總是回頭。
“你知道嗎?”李笑笑突然開口:“我不愛我丈夫,他也不愛我。我結婚其實是因為我媽。她年輕的時候操勞過度,現在身體特別差,不知道還能熬幾年。
她最大的期望就是我能像她朋友的那些孩子一樣,在年老色衰之前,能找個人結婚,安定下來。她總覺得,女人這樣下半輩子就沒有憂慮了。”
我有些意外。這些話她從沒提過。
“消滅個性就能拯救搖搖欲墜的整體性嗎?”答案當然是不能,她沒有笑,“但我沒法拒絕我媽。我不想讓她有遺憾。”
可悲嗎?毫無疑問的,但我什麼都不能說。她或許是在婚前的十分鐘想找個人傾訴,而我的立場只有傾聽而已。
五分鐘后,典禮開始。
鼎潤的同事都在舞臺的右手邊,我在左邊第二排的角落落座,旁邊給裴雁來留了個位置。
新郎個子不高,也其貌不揚,但氣質端正文質彬彬。
李笑笑沒騙我,喜歡還是不喜歡,眼神能看出來。他們走向對方時克制又禮貌,比起新婚夫婦,更像是兩位青澀的演員。但李笑笑的母親哽咽得很厲害,她坐在輪椅上發言,麥克風放大她的呼吸不暢。整場婚禮,只有這一刻,李笑笑流下了眼淚。
伴娘拿著婚戒上場時,裴雁來才姍姍來遲。
司儀問女方,你是否愿意,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愛他,尊重他,接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李笑笑沒說話,只點點頭。
沉默在此刻本應是很尷尬的,但婚慶團隊氣氛組很在線,背景墻上適時放起浪漫愛情的VCR。
我注視著花臺的一對新人,裴雁來主動攤開手,然后我抓住他,說,我愛你。
鄭重又不那麼鄭重。
裴雁來垂下眼,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臺上,擺弄我的手指。
典禮結束時,冰雹停了。
原本安排在草坪的自助餐又擺了起來,只是西花園的地勢低,有積水,賓客全部移步至東花園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