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的交情,社交平臺一直有聯系,并不會因為一段時間不出來見面就生疏。
耿一直手指一指,我順著看過去,后座放著一個體積不小的紙箱。我有點創后應激,差點以為這二百五也送了我一箱裙子。
耿一直吹了聲口哨,道:“你的生日禮物。”
可我生日在七月,距離現在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耿一直看出我的疑惑,解釋說:“我明天下午要飛北歐出差,可能一去就是兩個月,怕萬一趕不回來提前送你。別太感動。”
我歪過頭打量:“這麼大個兒,什麼東西。”
“我前段時間剛認識一朋友,家里藏了不少這個玩意,我就弄了一個回來,你回家拆開看看就知道了。”耿一直吹了個口哨:“我晚上在南邊有事,順道把你和禮物一起送回家。”
說著,車子緩緩啟動。
剛開出三百米,裴雁來給我發了微信,消息非常簡單,就一個“?”。
我連忙回頭,但什麼人影都沒看見,又轉過來,把事情始末簡短解釋了一下。
我動靜大,耿一直注意到我的異常,納悶問:“禿禿,你干嘛呢?脖子抽筋了?我后備箱里有筋膜槍,你要不要拿來突突一下。”
“……”
看著耿一直西裝革履人模人樣地缺心眼,我幾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同情道:“你專心開車。”
回家,我找了把美工刀,在客廳把箱子拆開。
里面竟然是一臺老式唱片機,耿一直還在箱子里塞了不少唱片。
我覺得新鮮,但唱片機在合租房里用會擾民,又裝回紙箱收了起來。
但沒想到,第二天下班回家,紙箱被人拖到樓道里,大剌剌地敞開。
隔壁的程序員正蹲在旁邊,一張一張翻著唱片。
“喂。”我面無表情:“把東西放下。”
程序員被抓包也臉不紅心不跳,他挑挑揀揀抽出兩張粵語唱片,殼子上被他沾上了辣油:“哥們兒,女朋友家里挺有錢吧?這兩張,黑膠的,市價單價兩千,我最近對這個很感興趣,想出六千收掉,你考慮考慮?”
我把唱片奪走。他噸位重,但力氣不大,被我扯得一個趔趄,差點撲在地上。
“不考慮。”我把箱子重新封上,抱起來:“你不挑賣主,但我挑買家。”
我抱著箱子就要下樓,程序員站起來嚷嚷。
“我操,你以為你找到富婆就能實現階級跨越了啊?牛逼什麼啊?你他媽看不起我你搬出去啊。”
我站定,轉過身。或許是我本來就長著一副不好招惹的兇相,沉下臉很能唬人。
那對情侶的房門開了條縫,大概是聽到這邊的動靜,但兩人沒出來湊熱鬧。趨利避害是動物本能,幫扶不是誰的義務,我不會因此怨懟。
“要滾也是你滾,”我改主意了:“我跟你耗。”
我在裴雁來面前可以做待宰的羔羊,但我并不吝嗇對其他人露出丑陋的獠牙。
程序員摔倒時手機從口袋里滑出來,我腳尖一歪,就沿著樓道滾下去。屏幕沒碎,但滑落的過程誤觸開了鎖,一閃而過一張模糊的照片。
我沒看清楚,但直覺不對勁,程序員卻飛撲上去把手機撿回來:“你他媽干什麼你?”
沉默幾秒,我撞開他的肩:“讓讓。”
我抱著箱子站在明筑雅閣門口,因為忘記拿進出的身份卡,只能歪著腦袋,把手機夾在肩膀和頭之間,給裴雁來打電話。
電話沒響兩聲,就被他掛斷了。我還沒來及再打一個,身后就傳來鳴笛聲。
是裴雁來的車。
“你去梁老板那兒了?”
裴雁來穿著黑色短袖和運動褲,身上有水汽,應該是剛洗完澡。他把車門鎖打開,懶懶地應:“嗯。”
從第一次入侵裴雁來私人領域起,滿打滿算兩周半,他房間里我的東西卻越來越多了。
也不是在洗澡時看到一對牙杯和牙刷才有這種覺悟,昨晚我往合租房的洗衣機里塞完臟衣物,打開衣柜,發現可供換洗的衣服越來越少。
晚上十點三十分,客廳只開了兩盞昏暗的小燈,我在沙發上窩著快進看完半部“泰坦尼克號”,裴雁來和客戶打完電話,從書房出來。
屏幕靜止在女主人公去世后重新回到那艘巨輪時,她正提著裙擺,穿過隨樂而舞的人群。
“你帶來的箱子放在門口會攔路,”裴雁來把手機隨手扔在桌上:“去收拾了。”
對了,還有箱子。
我差點給忘了,后知后覺從沙發上爬起來。
重色輕友雖然是我本性,但我此刻確實燃起對耿一直的愧疚。
唱片機放在我那兒不合適,但放在裴雁來家里就不顯得掉價了。為了給機器騰出空來,我把插著“林肯先生標本版”的花瓶挪了挪。
架子后面還放著小提琴包,怕被碰倒,裴雁來適時伸手扶住。
“哪兒弄來的?”裴雁來問。
我哦了聲:“耿一直提前送的……禮物。”
裴雁來從不過生日,于是我把這個詞躍過。他卻自己提了:“生日禮物?”
我一愣:“你記得啊。”
裴雁來看我的眼神挺奇怪,就像小學數學老師看著算不出一加一等于幾的六年級學生。
這個比喻實在奇詭,我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