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雁來不讓我開口,我就只能做個不堪重負的啞巴。
“是我,”他聲音低啞發沉,難得冷漠:“裴雁來。”
耿一直很意外:“啊,哦,班長啊?這麼晚了,你倆還在加班呢?”
裴雁來微喘,無聲笑了下,“是啊,他在加班。”
但耿一直這傻子心大,聽不出什麼不對勁。他應該在開車,車速不慢,背景音風聲和鳴笛聲嘈雜:“那你幫我問問他,他什麼時候從原來的房子搬走了的啊?搬去哪兒了?我今天剛回國來找他,他室友說他不住這兒了。”
我怕裴雁來直說我在他這兒。出柜事小,耿一直受驚,在馬路上出岔子事大。
我從底下鉆出來,冒死搶過手機:“是搬了,剛搬沒多久。”
他聽見我清嗓子,問:“你又感冒啦?最近換季,你這小病秧子也不多注意注意。”
“還在忙,”裴雁來突然朝我耳垂咬了一口,我瞬間聲音發抖:“……沒什麼事兒我先掛了。”
“啊,行行行,你忙。”耿一直:“你回頭把新地址發我,我周末去你暖——”
他話說到一半,電話被我給掐了。
暖房還是暖床?萬一他滿嘴跑火車,最后要出事的還是我。
文件砸到地上,翻頁的嘩嘩聲讓人心驚。
裴雁來把桌上東西掃下去,騰出空,我被翻了個面扔上去,動作粗暴,我呼吸一滯。
“裴……”
討饒不是明智的選擇,但我別無他法,
他沒給我機會,輕聲重復那孫子的話:“大寶貝兒。”
“老耿他亂叫的,他這人就這樣,嘴上沒把門的,你知道的……”我企圖為自己辯駁。
但話到底沒機會說完,裴雁來開口打斷。
“那天晚上付錢的是我,把你扛出去的也是我,被你吐了一身的還是我。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說第二天清醒了當面找我賠禮道歉?”他一手按住我的后頸,低聲笑了笑,和風細雨的前言卻是要我倒霉的信號:“……好。”
……
……
好什麼?
不好。很不好。
醉酒果然誤事。我數不清這晚說了多少次“是你”,第二天起床,嗓子啞得重回變聲期,下巴都快脫臼了。
打開手機,發現耿一直這孫子昨天半夜還不忘短信提醒我,讓我發給他地址。
明天就是周六。刷完牙,我詢問裴雁來的意見,衛生間和客廳的距離,硬生生被我喊出了聲嘶力竭的意思。
裴雁來系完領帶,衣冠楚楚,俊美優雅,半點看不出昨晚堪稱兇殘的掌控欲。我昨晚的怨氣幾乎瞬間清空。
很沒出息。
“可以,”他扣上腕表,笑意溫和:“歡迎他來做客。”
“……”
我覺得,不太對勁。
但耿一直周六還是按期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我。
耿一直拎著幾包零食禮包,這份上門禮多年未曾變過。他低頭鉆進門的時候,還在念叨:“你中彩票了?怎麼換到這兒住了,這地段這房型一個月租金你……”他抬起頭看我,頓時卡殼了:“你,你,你……”
還是得感謝房東裴先生。
他連著兩個晚上發瘋,我身上青紫斑駁,指痕和細細的抽打傷根本遮不住。像被人糟蹋了——也確實是被人糟蹋了。
“換鞋。”我面無表情提醒。
耿一直愣著神換上拖鞋,剛重拾起說話的功能,結果一歪頭又看到系著圍裙的裴雁來。裴雁來沖他笑著打招呼,他當即又張著嘴僵立原地,離低智就差一串口水。
“耿副總,”我又叫了一聲,“洗手吃飯。
”
裴雁來親手下廚做了一桌陵市料理,如果不是懷疑他在里面下了毒,我想我會吃醋吃到耿一直頭上。
直到動筷,耿一直還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你倆……合租?”他頓了頓,又問:“還是班長你扶貧啊。”
很保守的試探。裴雁來但笑不語,在等我回應。
我哪兒能不清楚他的意思,于是提前倒了杯白酒給耿副總壓壓驚。
“都不是。”我答:“是同居。”
“……”一兩五十八度的老燒瞬間下肚,耿一直酒量不算好,登時臉憋得通紅,眼神都直了。
半晌,他才結結巴巴道:“同居,同居好啊,同居,同居不寂寞,是吧。我們九零后,就,就是害怕寂寞,寂寞是穿腸的毒藥,是那什麼,那什麼沙洲冷。”
“……”我納悶:“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耿一直像上了發條的機器,僵硬地又倒了一杯酒,回過神似的,問:“……你們這個同居,是處對象的那種同居?”
裴雁來不置可否,我也沒說話。但耿一直盯著我花里胡哨的脖子看了看,似乎就不需要什麼答案了。
“挺好,挺好。”他愣了一會兒,把這杯也干了,半天才眨眨眼說:“……我就知道。”
知道什麼?我想問,但是裴雁來笑了聲,先開口:“知道什麼。”
“我就知道,”耿一直吸吸鼻子,紅著臉,突然熱淚盈眶:“禿禿最好的兄弟一定還是我!哥,我就知道,你不是這麼喜新厭舊的人。”
他突然撲過來抱住我,白酒后勁大,容易上頭,此刻他體溫明顯升高,如無意外應該是已經醉了。
“……”謬贊了。
事已至此,我算看出來了。這祖宗不是來暖房賀喬遷的,是來送我入阿鼻的。
我想推,但沒推開。
耿一直幾番掙扎,脖子也紅了。他抓著我的手,在我緊張得心跳一百八后,又“啪”的把我的手疊到裴雁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