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教室門,里面已經沒有同學了, 他看見付清舟的書桌在中間第五排里面第二個, 他買的水杯還放在上面。
但是他的桌子在最北邊外邊, 跟付清舟成了個對角線——隔了三四排七八個桌子。
他突然覺得整間空曠的教室都變得陌生起來,心里空落落的,還泛著點無依無靠的酸澀。
他對付清舟說了很過分的話,也是活該。
江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趴著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教室里終于出現了聲音,他半睡半醒間,感覺有人推了推自己。
江霄皺著眉抬起頭來。
“老師快來了。”是班里一個比較沉默內向的男同學,長得倒是唇紅齒白,跟個小姑娘似的。
校服里露出來的那小半截手腕纖細清瘦,江霄覺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掰斷。
對方可能是被他的起床氣嚇到了,默默地離他遠了一點兒,順帶還把手縮回了校服里。
“呃……”江霄沉默了兩秒,抬頭去看付清舟。
付清舟在他斜前方,前后左右差不多全都是女同學,他好像在給同桌講題,那個女生看一眼試卷看兩眼付清舟,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前桌的兩個女生也一起來湊熱鬧,有一個還拿起付清舟的水杯來看了看,笑著說了句什麼,雖然江霄看不清楚付清舟的表情,但還是險些捏斷了手里的筆。
下午兩節課他壓根就沒往耳朵里聽,腦子里亂糟糟的,絕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付清舟身上。
江霄有些懊惱地低下頭罵了一聲,坐在他旁邊的人嚇得一哆嗦。
“呃……”江霄轉頭看向自己的新同桌,擠出來個和善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沒罵你。”
新同桌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校服袖子里就露出來小半截指頭捏著筆。
江霄有點好奇,指著他的手問:“你這樣拿筆不難受啊?”
新同桌有點茫然地看著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白著臉把手全都露了出來,好像生怕他不滿意似的。
“呃……”江霄覺得跟他簡直無法交流。
大課間和李博文幾個打籃球的時候,江霄無意間提了一句自己有些奇怪的新同桌。
“嗐,郁樂承啊。”李博文撓了撓頭,“高二文理分科從別的班分進來的,住校生吧,不熟。”
“話挺少的。”江霄投了個漂亮的三分球。
“郁樂承?他不是個同性戀嗎?”孟念順走了李博文手底下的籃球,“高一的時候我跟他鄰班,當時鬧得好像還挺大的,他家好像是農村的,他爸媽被叫來之后差點給他打死,要不是老師攔著差點兒出人命。”
江霄拍了拍籃球。
“不是,同性戀怎麼了?”李博文嚷道:“這都什麼年代了,跟手辦結婚的都有,好歹人喜歡的對象還是個人類,咋就這麼局限呢?”
“哈哈哈!”一群人被他給逗笑,連聲附和。
“不愧是你李子。”孟念笑道:“說得還真他媽有道理。”
“是吧。”李博文輕嗤了一聲:“誰也別想分開我跟我二次元的老婆們。”
“「們」就過分了啊。”江霄呼嚕了一把他的腦袋,轉頭問孟念,“學校里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嗎?”
“還挺多的吧。”孟念撓了撓頭,“反正當時他被孤立了很久,經常聽見他們宿舍罵他,最后他自己一個人搬去了樓管對面廢棄的一個宿舍,好像那里面還死過人!”
很快一群人的談論主題就從郁樂承變到了宿舍恐怖奇談。
回教室的路上,李博文勾著江霄的脖子,“你跟舟哥什麼情況?吵架了?”
江霄不太想回教室,拽著李博文去超市,“我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他生氣了。”
李博文了然,指著他顴骨上的淤青,“舟哥揍得?”
“呃……”江霄嘀咕道:“我也揍他了。”
李博文抽了抽嘴角,“你倆這是什麼奇怪的互毆愛好?”
“沒真打。”江霄抹了把臉。
“我當然知道沒真打,你倆要是動真格的,現在指定都在醫院吊著呢。”李博文從冰柜里拿了兩根雪糕,“既然是你的錯,你趕緊哄人去啊。”
江霄一手拎著倆掉渣餅一手拿著雪糕咬開包裝袋,“不敢。”
李博文跟看變異生物一樣看著他,“還有你不敢的事兒?”
江霄咬了口雪糕,冰得他牙齒發酸舌頭齁麻,含糊不清道:“我不敢的事情多了。”
但絕對不包括任由人擺布。
江磊坐在書桌對面,語重心長道:“霄霄,我知道你心里怨我,當時你報七中是為了跟我賭氣,那屬于一時沖動,這件事情我其實考慮很久了,一直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現在你章阿姨懷孕了,公司現在步入正軌也不怎麼忙了,我就想把你接回來好好照顧你,而且一中的師資比七中強太多,也是替你將來打算……”
江霄坐在江磊對面,看著他黑發間零星的白發,等他說完才開口:“我最需要照顧的時候,是我媽剛去世的時候,那時候你忙得腳不沾地,是奶奶和爺爺在照顧我,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是奶奶去世爺爺生病那陣,然后你給我帶回來了個后媽和只會欺負我的「哥哥」
。”
江霄以為自己再提起來會憤怒,但心情卻出奇地平靜,“爸,太晚了,要是當時我賭氣跑出去你這麼心平氣和地跟我說,也許我會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