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穿著喜服并排站在一起,寬大的廣袖重疊交錯,像是在執手而立。
傅明煦突然想起在心魔中見到的額間生出魔紋的寒洮,想起了那雙纏滿魔氣的金眸中所透出的灰敗死寂。
他側過身來,眸光宛如碎星,微微仰頭對上那雙金眸,聲音很輕:“若是,我們的名字沒有消散呢?”
三生石的鏡面中,高大的身影傾身而來,傅明煦的所言所語均一字不落地入了寒洮的耳。
渾身的血液在話音所落之時快速流轉,金眸中的掩飾轟然倒塌,臉上繃著的淡然神情土崩瓦解。
寒洮睫毛微垂,濃郁的愛意傾瀉而出,嗓音暗啞低沉:“我可以奢望嗎?”
即便兩人有過最親密的關系,但他始終不敢確定傅明煦的心意。
傅明煦的情感思緒從未如此清晰,許是三生石的天地規則之力的影響,他第一次正視起對寒洮的心。
東海之畔,三生石前,那些愛意會從各種偽裝的角落中剝落而出,只剩下最初的本質。
熟悉而炙熱的氣息襲來,傅明煦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輕笑道:“我們可以試試。”
話音初落,寒洮便再也忍受不住地牽著他的手,唯有他自己知道剛才說出那些話忍得有多痛苦。
傅明煦隨著他來到三生石前,還不忘逗他:“怎麼寫?是用刀刻嗎?”
他還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只筆,挑眉看他,“要不用這個?”
剛一說完,自己被牽起的手就被迫抬高,指腹上傳來一陣刺痛,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冒出一滴滾圓的血珠。
“用我們的血。”寒洮幾乎是怕他后悔一般,迅速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龍血的香甜頓時溢散開來,許久未吸食龍血的感覺讓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看著他指腹上龍血冒出的速度,傅明煦便知道他對自己已經是口下留情了。
事情到這里也沒有忸怩的必要,他也沒等寒洮反應,抽開手后便直接在石面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末了還斜眼看著他,像是在挑釁一般。
黑色與蒼青交融的瞳仁愈發生動,不過一眼就足以攝人心魄。
自己所求的就在眼前,寒洮怎麼輕易放下,他緊緊地抿著唇,另外一只手靜靜地攅成一個拳,冒出龍血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傅明煦看著他額頭上都冒出的細密汗珠,一邊朝石面伸手,還不忘一邊說道:“既然你不愿意,我就把我的名字擦掉吧。”
說完,他作勢就要擦下。
“我愿意!”寒洮這時那還顧得上心中澎湃的情感,他一把把傅明煦作亂的手抓住,指腹起轉間迅速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兩人的名字并排寫在一起,做完這一切,他死死地盯著三生石的石面上看,一顆心高高地掛起,只要落下便會摔得四分五裂。
傅明煦心中也有著難以述說的緊張,兩人的手緊緊相握,像是在害怕什麼,又像是在期待什麼。
直到石面上鮮紅的字體宛如有生命一般地鑲嵌著不動,而后紅光大盛,等光芒消散時,兩人的名字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這是被天道法則承認了。
傅明煦心中突然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從未有過的愉悅充滿了他的胸腔。
他一邊盯著兩人的名字看,眼角的余光卻瞥到寒洮下睫毛的末端像是掛著一顆晶瑩的淚光珠。
只是還沒等他仔細看去,手被他一拉,身子一轉時,整個后背都貼在三生石的鏡面上。
微涼的觸感頓時傳來,與之到來的還有面前炙熱的氣息,以及暗沉洶涌的金眸。
“這里不行!”傅明煦太清楚他的這種眼神代表著,急忙大喊一聲,“你別沖動。”
情急之下,他還不忘建議,“實在不行你就先來顆清心絕欲丹吧。”
他感觸到小腹上張牙舞爪的大朋友,頓覺這清心絕欲丹的服量該是九顆起步。
“我很開心。”寒洮并未聽取他的建議,而是低頭抵住他的額頭,磁性的嗓音繾綣多情,“我心悅你,從過去到現在再到未來。”
他沒說的是三世太過不確定,他唯想把此生時光拉長,在無窮無盡的時光中擁有他。
兩人四目相對,傅明煦愣愣地看著對方,像是試圖從他的眼睛中看出一絲絲的謊言。
可是沒有,在寒洮把所有的心意明明白白地坦露在他面前,他的眼睛中唯有真誠和愛意。
這不是寒洮第一次說心悅他,卻仍然讓他感受到濃烈的被愛。
時間像過去了很久,又像是才過了兩息。
傅明煦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嘴角漾起一抹笑,恰如欲要開放的青蓮。
然后,他第一次主動親了親寒洮的嘴角。
三生石沒了動靜,但寒洮已心甘情愿地被這抹笑蠱惑。
這次,他任由自己噙住那兩片甜美。
隔絕陣法隨著龍息籠罩著這里,紅色的喜服交疊起伏,炙熱的氣息充斥著整個空間。
蒼青色的鮫尾不住地顫抖,在大海中躍出,滴滴答答地滾落著水珠。
出水的青蓮一片一片地伸展著花瓣,最后以最美的姿態肆意地盛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