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剛放下書包,群里忽然來了條消息,讓謝瀾從淡淡的傷感直接切換到了深深的無語。
-水晶:@文藝復興忘了說,化學老師讓你明天早自習去找他。
竇晟掃了眼手機低樂道:“我怎麼感覺你要完。”
謝瀾陰郁地抬眸看他一眼,提起書包上樓。
竇晟趿著鞋跟在后面,慢悠悠道:“用不用大貓陪你一起,幫你跟老師解釋解釋不太認字的事情。”
“用不著。”謝瀾冷臉加快腳步,“抓你的耗子去。”
話音剛落,手機又震動一聲。
-可頌:我也忘了……謝瀾,英語老師也讓你明天早自習去找她,你看看時間怎麼安排吧。
謝瀾:“……”
-Vincent:哦豁,巧了麼不是,謝瀾,早自習,生物老師,懂?
死寂一整晚的班群忽然就活了,狠狠炸過一輪貓頭鷹打滾爆笑的表情,然后有人問了道題,這群精英學生又如往常討論了起來。
快樂都是他們的。
痛苦的只有謝瀾一個人而已。
竇晟在后邊樂道:“分身乏術啊,要不我干脆替你去一個得了,化學和生物咱倆分一下?”
“你不要說話就是替我分擔了。”謝瀾冷漠回絕。
他忍不住心想第一天見面時怎麼就能覺得這人說話聽起來舒坦呢?明明是讓人想到處找刀。
臥室門一關,世界終于安靜。
謝瀾沖了個澡,帶著一頭濕津津的水汽坐在書桌前,翻出背到一半的化合物。
一片梧桐葉從本子中掉了出來,還是竇晟上課玩的那片,一面寫著“孝出強大”,一面寫著“只差億點”,謝瀾看一眼就覺得拳頭硬了,把那玩意丟開,插上耳機開始學習。
他的歌單里基本是些動漫歌曲,自己還出過不少小提琴演繹版。肖浪靜住院那兩年,他為了讓她在醫院有個盼頭,每周都會上傳一個視頻,人紅的很快,到肖浪靜離開,已經有了三百多萬粉。
一晃又是兩年,到現在謝瀾還時不時收到粉絲留言問為什麼突然不再發視頻了,其實他就是覺得沒那勁了,那個人走了,就像最重要的聽眾離場,剩下的人聲鼎沸卻都不是他在意的。
教參上看似簡單的兩頁“含氮化合物總結”,謝瀾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每個漢字記住。背完抻個懶腰,隨手拿起杯子出門找水喝。
趙文瑛又不在家,整個二樓都是黑的,竇晟門縫底下一絲光也無,估計睡了。
謝瀾放輕腳步,捏著杯子摸黑下樓。
一樓只有進門玄關處給日常應酬的女主人留了燈,謝瀾借著那點光找到廚房,正摸著墻找燈開關,玄關處忽然響起一個低低的人聲。
“額也不吱道儂們愣不愣聽懂,儂們這些瓜娃子笨滴hin,但四介個視頻額一定要出,曉得伐?今天咱們滴豬蹄就四方言vlog,額深夜帶你們去剋剋額滴學校。”
謝瀾:“……”
聽聲音是竇晟的聲音,但這話好像不是人話。像中文又像日語,甚至像德語,反正謝瀾是一個字都聽不懂,一度懷疑竇晟在背化學元素周期表最下邊那幾行。
他放下水杯默默走過去。
竇晟正坐在入門鞋柜上穿鞋,手里拿著一臺相機,屏幕翻過來對著自己錄。
謝瀾無聲無息從他背后走入鏡頭。
“woc!!”
竇晟直接把相機扔了,要不是有繩掛在脖子上,又要碎一臺。
“……”謝瀾迷茫,“你也太容易被嚇了吧?”
竇晟瞪著他:“你知道剛才鏡頭里那一瞬間有多恐怖嗎?這要是直播,直接送走幾百號。”
“送走?”謝瀾沒聽懂,“走哪去?”
“陰曹地府!”竇晟沒好氣道,轉頭又氣樂了,“哎,你半夜不睡覺干什麼?”
“這話該我問你。”謝瀾瞥著他,“你剛才說的是哪國語言?”
“你崇拜的漢語。”竇晟套上鞋,“我在嘗試做一個方言混搭的視頻,跟網上學了陜西口音、上海口音、四川口音、廣東口音,總之融匯大江南北的方言精髓,代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上生活的人們,一張嘴就是整個中華民族。”
什麼大江南北,什麼中華民族,謝瀾聽得一愣一愣,仔細品品,不得不承認有點被驚艷到。
“很有意義啊,打算拍什麼?”
竇晟得到稱贊后捏了個響指,“主要是去拍拍學校,你要一起嗎?”
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
但謝瀾幾乎沒猶豫地就說了好。
從家打車到學校只有十幾分鐘的車程。夜景很美,沿著江望見城市的另一邊,比這頭少了些高樓大廈的繁華,老城區有種古樸踏實的韻味。
身邊傳來鏡頭變焦的細微機械響動,謝瀾突然想起什麼。
“你不是只錄ASMR嗎,而且還不出鏡那種?”
竇晟擺弄相機的動作停頓,而后隨口說,“我這不試著克服鏡頭羞澀嗎,就先自己拍一拍,不上傳,這麼想就會少很多壓力。”
謝瀾聞言噢了聲,“明白了。”
其實他能理解這種心情,他也不太喜歡入鏡,之前自己做視頻就會選擇在日落房間光影昏暗時,用投影儀在墻上投一張動態壁紙,他站在投影儀和墻之間拉琴,相機朝墻拍,鏡頭里就只有一個在波動明滅的光影中安靜佇立的拉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