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瞅了半天后,謝瀾自閉了,擱下筆無語道:“看什麼啊。”
竇晟瞟了眼講臺上的老秦,低聲道:“我有點想幫你,但不知該如何委婉開口。”
謝瀾:“……”
“你被分配給正方還是反方?”
“正方。”謝瀾皺眉,“我的立場是性別符號應該存在,有點難,我寫了好久都沒列出太多論據,主要是……”
“謝瀾。”老秦在前面忽然點名道:“跟竇晟說什麼呢?”
謝瀾心里一涼,默默放下本子站了起來。
貓頭鷹們紛紛回頭盯,老秦繃著臉道:“看你倆半天了,說什麼呢?”
竇晟立刻道:“在討論論點的組織和陳述。”
“哦?”老秦頓了頓,“我今天好像沒留作文。”
謝瀾心里嘆氣,如實回答道:“是辯論賽的議題。”
“辯論賽???”
班里一下子炸了。
車子明也不顧老師還在講臺上站著,回頭仰視謝瀾,“你,參加,辯論賽?中文的?”
竇晟卷起練習冊敲在他頭上,“轉回去!”
老秦也張嘴對著謝瀾愣了一會,許久才往下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下。
“你準備你的。我就是提醒一下,數學分級已經考完了,晚自習原則上不允許討論,要保持安靜。”
“好的老師。”謝瀾無聲嘆氣,坐下繼續埋頭寫論點。
竇晟不吭聲了,班里也一片安靜。
結果沒過一會,謝瀾就感覺渾身的汗毛開始一根根地豎,仿佛有陌生的磁場靠近。他從紙面上稍稍抬起眼,就見老秦那條灰色的運動褲從他身邊路過,小心翼翼。
謝瀾筆尖停頓,兩秒鐘后,猛地回頭。
老秦瞬間收回視線,站在后排監視全班,“偶然”一低頭與他對視,還微笑著拋出一個詢問的眼神。
“有需要老師幫忙的嗎?”他充滿父愛地對謝瀾笑。
謝瀾麻了,面無表情回過頭,“沒有,謝謝老師。”
他低頭又寫了幾個字,感覺后面的視線又落在了他的本子上。
而后,他好像聽見了中年男人努力忍笑的氣息錯亂聲。
謝瀾索性挪開遮著字的手腕,回頭問,“哪里寫得不對麼。”
老秦倉促收起笑意,低聲說,“都不太對。”
謝瀾:“……”
老秦清了清嗓子才伸手指著本子說:“【男女有別】不能支持你的觀點,這個成語是說男女之間在社會角色和職務上有嚴格區別,帶有很強的封建禮教色彩,看似符合你的立場,但很容易被反擊,畢竟封建的東西是要破除的。”
謝瀾皺眉消化了一會,“什麼是封建禮教?”
老秦:“這……”
竇晟在一旁掐著大腿小聲說,“紅男綠女是說年輕的男女穿著各式各樣的服裝,并不是勸導人們要給男人和女人賦予不同的顏色區隔。還有啊,男默女淚,男人沉默女人流淚,不能反映天生的性格差異,這是個網絡詞語,主要是男女情感方面的。”
周遭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一直忙碌學習的車子明和王茍各自面無表情地把手從桌上撤了下去,掐住大腿。
謝瀾身后傳來老秦一聲幽幽的嘆息,老秦輕撫著他的肩頭一字一字說道:“老師真的太喜歡你了。”
謝瀾仿佛被人抽走了靈魂。
等老秦走了,他在紙上畫了個碩大的叉,把剛才寫的東西全都作廢,郁悶道:“我只是從詞典目錄里先挑一些可能相關的詞寫出來,還沒來得及挑選。”
竇晟撕了一張紙,刷刷寫下一行字,推到他面前,“NPC的通關小線索來了。
”
“線索”是一行英文,筆觸瀟灑流暢,算是謝瀾在班上看到寫的最好看的英文了。
Gender Symbol ≠ Gender Descrimination.
竇晟低聲說,“這個議題的背后就是性別歧視,你的立場主要為了證明性別符號能夠在男女間建立一條理解和尊重的通道,只要適度,就不會誘導歧視。你可以先寫英文稿子,翻譯過來,再去新聞里扒一扒實事。”
謝瀾眼睛一亮,“確實是個不錯的思路。”
“那當然。”竇晟笑笑,“豆子老師嘛。”
改換思路后雖然順暢很多,但翻譯和替換論據的負擔還是很大。
禮拜三早上,謝瀾被起床鈴吵醒,用被子蒙過頭,半睡半醒地摸出手機,魔障了似地要繼續搜案例。
然而他的首頁卻接連刷出幾條不太對勁的東西——謝瀾微博是個純小號,關注了好幾個人間絕帥竇超話里活躍的用戶,大多是些日常會產出卡通豆豆人手書的粉絲,包括上次做千層套路視頻的粉絲也在里面。
昨天半夜,這群人接連發了好多條微博。
-這個節奏就是某家帶的,大家心里有數就行了。
-別去吵架,豆子天天半夜上B站,他能沒看見嗎,不理就是不想理。
-不理,我就是無語。
-我一個阿瓦達肯大瓜,檸檬精給爺爪巴!
謝瀾跳出去百度了好幾次,才明白“節奏”要和“帶”連起來看。阿瓦達啃大瓜竟然是A vada Keda vra,伏地魔的死亡魔咒。爪巴就是爬,加肥加大表示增強語氣,網友編詞的思路可能借鑒了戴望舒。
竇晟粉絲日常自嗨,一旦陰陽怪氣,只能是一個原因。
謝瀾把被子一掀,坐起來摸到耳機戴上。
夜神昨天半夜發了一條微博——
【大家誤解了,我過得挺開心的,未來就是專注游戲、搞笑、音樂這三條方向,而且二次元不是我的全部,我準高三,成績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