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要在學校趕個視頻。”謝瀾放下筆,“你們先去吧,我等會。”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謝瀾才出去。
辦公室和廁所是相反方向,但好在和學年大榜公告牌在一條線上,謝瀾面色淡定,緩緩往那邊溜達。
戴佑看完榜回來,笑道:“謝瀾看榜啊。”
“嗯。”謝瀾立刻收回視線,泰然點頭,“看看榜。”
戴佑對他笑了笑就走了。
謝瀾心里發涼,總感覺戴佑笑容微妙,有可能已經發現他要去辦公室偷聽竇晟挨訓的意圖了。他只能繼續硬著頭皮往前走。
兩個A班看榜很快,這會已經散得差不多,公告牌附近站著的都是生面孔。
謝瀾本來要從人堆后頭穿過,走兩步忽然一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舸套著肥大得離譜的校服外套,對襟敞開露出里面的白T,比半個月前稍顯干凈些,頭發也沒那麼張揚。
他正站在人群的大后方,神態淡漠,掃著排行榜上的某處。
一個棕色的鑰匙扣似的玩意被他套在食指尖,咻咻咻咻地一圈圈轉著。
謝瀾下意識尋著他的目光看去,一眼就掃到了學年大榜中間某列第一排的名字。
理科12班,陳舸,總分528,年級排名352,上升198名。
謝瀾正愣著,就見陳舸扯了下嘴角,淡淡道:“就這。”
他說著轉身欲走,指尖晃動的動作停了,反手把那玩意抓在掌心。是令人眼熟的毛茸茸棕色小貓頭鷹,站在“Pride”牌子旁邊。
“謝瀾?”陳舸看到他,挑了挑眉,“看榜啊。”
謝瀾回過神嗯了聲,“恭喜。”
“就那樣吧。不如你,你這數理也是夠牛逼的。”陳舸隨便扯扯嘴角,“走了啊。
”
謝瀾看著他走遠,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榜。距離上次那事才兩周多,陳舸上升得飛快,如果論進步幅度,他第一,其次就是陳舸。
不知為何,看陳舸飛升爬榜,他會有種錯覺,仿佛恍惚間得瞥一眼當年的竇晟。
但又不那麼一樣,說不出是哪里不一樣。
謝瀾回過神,繼續往辦公室走去。
胡秀杰辦公室仿佛自帶一種凈化功能,方圓幾米都少有人路過。謝瀾無聲地走到辦公室外,門虛掩著,里面安安靜靜。
他站在門側偷偷往里瞥了一眼。
竇晟果然在,老樣子挨著窗臺邊站著,視線漫不經心地定在窗外。
胡秀杰喝了口茶放在桌上,“你就打算跟我在這耗著?真讓我把你從競賽班拎出去,放到別的班你才開心?”
竇晟聞言輕輕嘆了口氣,回過頭道:“老師,說點現實的吧,您就不可能那麼胡鬧。”
胡秀杰眼睛一立,“那你憑什麼胡鬧?被人叫了兩年學神,看不上一次小小的期中考試了是吧?”
“真沒有。”竇晟唉一聲,腳尖點地轉了轉腳腕,“道歉好多遍了啊,我腿都站麻了。”
“站斷得了!”胡秀杰立馬罵道。
竇晟無語,幽幽一嘆,轉頭又看向了窗外。
過了好一會,胡秀杰怒氣稍平,定定地盯著他。
“竇晟。”她語氣低下來,“不好好考試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跟老師說,是不是跟你父親的事有關?”
父親?
門外謝瀾一僵,下意識朝竇晟看去。
竇晟的神情也怔了下,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愣了一會才無奈笑笑,“哪有。那都什麼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我入學時我媽就那麼一打招呼,您不用年年都記掛著我爸的忌日。
”
忌日。
謝瀾愣了一會,下意識掏出手機,拼音輸入“jiri”,復制聯想的第一個詞到詞典里。
詞語釋義和他預想中的一樣。
他的心猝不及防地沉了下去。
胡秀杰應當是不知道竇晟爸爸出軌那一遭,只是剛好逢上了日子,以為竇晟心情受到了影響。
她嘆氣道:“沒記掛。我琢磨了一節課,實在想不到別的原因,也是偶然間想起這一遭事,算算日子可不就是明天。你是好孩子,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和家長老師傾訴,還有你那一堆朋友、網友,有情緒千萬不要憋在心里,也別拿自己的成績開玩笑,知道麼?”
“明天……”竇晟眼神忽然有點遠了,像是在盯著空氣中的一點發呆。
他的神情還很平和,但垂在身側的手指卻不經意地蜷了蜷。許久,竇晟回過神,又如往常般漫不經心地笑起來,“算啦,老師不要瞎猜了,我招了吧,為了謝瀾。”
謝瀾在門外驀然一僵。
他下意識轉過身,從門縫附近撤回一步,背抵著門外冰涼的墻。
胡秀杰語帶驚訝,“謝瀾?”
“嗯。”竇晟將不自覺輕顫的右手揣進褲兜,懶散地往窗臺邊靠了靠,“我媽應該交代過,謝瀾不是心血來潮回國的。說好聽呢,叫回到祖國,說實際點,就是人在異鄉。人在異鄉的小朋友多可憐吶,稍微觸景生情還會想起點傷心事。分班出去太慘了,我是這樣想的,我媽也默許了。”
胡秀杰震撼:“你媽默許?你媽默許你故意考差跟他一起?你自己也對這種大考無所謂?”
竇晟嗯了聲。
他頓了頓又低聲道:“我也沒那麼多雜七雜八的心思,就想陪著他吧。
”
他說著站直了,把手從褲兜里拿出來,很禮貌地低下頭說了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