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確實是病了,無非是和竇晟有過幾次尷尬的肢體接觸,就產生了絕對不該有的念頭。而哪怕竇晟把昵稱改成豆子醫生,也并不能治好他的病,他只能自愈。
許久,謝瀾深吸一口氣,打算去和竇晟破個冰。
他走到門口拉開門,剛好聽見隔壁房門的聲響,竇晟幾乎同時從里面出來。
他們相遇,都是一愣。
謝瀾道:“我……接水。”
竇晟沉默了一會,“我找你。”
謝瀾靜止在原地,不知該怎麼接。
很自然的二人相處也仿佛隨著他心里的鬼而變得尷尬。
竇晟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幾次,最終還是嘖了聲,“我仔細思考了一路,唯一一個可能是……”
他好像有些焦慮,說到這又停下,動了動脖子。
許久才低聲道:“你該不會以為劉一璇那個禮物是我送的吧?”
謝瀾一呆。
他本能道:“不是你?”
竇晟眸光微動,那絲忐忑消散了,落下些無奈,但他又情不自禁地輕輕翹著嘴角,帶著些少年得意。
“當然不是啊,我喜歡的不是她,花那麼多錢送她禮物干什麼?再說,我是那種買個貴重禮物就表白的土包子嗎?”
土包子是什麼包子,謝瀾不懂。
但他忽然覺得心跳有些快。
莫名地,他說不好此刻的感受。仿佛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轉瞬又覺得是自己癡心妄想。
許久,他才淡聲道:“身邊的人,名人,小眾,有不錯的作品,不是她還有誰?”
竇晟沒吭聲,只是看著他。
許久,竇晟抬手放在了謝瀾頭上。
謝瀾下意識想躲,但他忍住了,任由竇晟在他頭上揉了一把。
竇晟低低問道:“題西林壁,還記得麼。
”
謝瀾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什麼?”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麼多日子過了,這句話應該懂了吧。”
竇晟的語氣淡淡的,有些溫柔。他看著謝瀾愣怔的表情,又輕輕勾起唇角,“好好補一補早就留給你的功課,如果實在不會,就來問我,我教你。”
謝瀾不說話了。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片刻,過了許久才開始緩緩、緩緩地流動,大概是血液流動過緩,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指尖生成,順著血液爬遍全身。
他腦子里很空,像是被什麼東西一把抹白了一樣,空洞洞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是完全不懂,是似懂非懂,和不敢篤定。
正要說什麼,竇晟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竇晟神色淡定,但指尖卻輕顫。謝瀾看他是要點接聽,手指卻一下子點到了免提上。
于扉很喪很無語的聲音響起。
“豆子,謝瀾不在你旁邊吧?有事跟你一個人說。”
周遭尷尬地沉默了幾秒,竇晟挑眉,“呃……”
電話里也沉默,而后于扉用力一嘆,隔著電話,都讓人感受到那種疲憊和絕望。
“行吧,在就在,我本來不想讓更多人知道這個糗事的,不過瀾也不是大舌頭的人。”
他深吸一口氣,無語道:“能不能來我家救我一下?我好像無法順利出門了,我爸要連夜把我送去看心理醫生。”
謝瀾大腦早已停止思考,聞言一懵,下意識出聲道:“為什麼??”
于扉深吸氣、深吸氣、再深吸氣。
而后他罵了一句操,蚊子哼哼似的從牙縫里擠道:“我爸拆快遞發現了我打算送給可頌的第二套漢服。
”
什麼?
謝瀾五雷轟頂:“How come?Wha……What??”
于扉嘆氣,語氣帶著參悟人世苦痛的超脫。
“他終于想通了他那要什麼有什麼的兒子為何從小就郁郁寡歡。”
“他覺得我有自我性別認知障礙。”
作者有話要說:懶蛋蛋殼紅紅拱了拱敲鍵盤的手指。
求問!它急得冒煙: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蛋在此山中!這話什麼意思??
敲鍵盤的悠閑地捧起茶杯:我不知道啊。
你怎麼能不知道!懶蛋上躥下跳:這麼簡單的詩!
敲鍵盤的瞟它一眼,微笑:我不知道誒,我小學沒畢業。
第57章 花語
距離火車出發只有三個多小時,于扉家和車站好死不死跨越了小城的兩頭,而竇晟家很悲哀地在中點。
竇晟出門時直接推上了剛裝好的大號行李箱。謝瀾比較慘,什麼都沒顧得上收拾,只匆匆裝了個洗漱包,背上小提琴就走。
直到站在于扉金碧輝煌的家中,他還在懵著。
懵的原因有點復雜。
一是題西林壁。
二是現在身處四幢環抱小別墅之一,下車時問竇晟哪幢是于扉家,竇晟說都是。
于扉癱在躺椅里,生無可戀地望著天花板。躺椅兩側立著藝術品展柜,撲面而來的富貴氣息中,他仿佛一條被金錢綁架的發爛的鯡魚。
沙發上平鋪著一套云肩廣袖的漢服,層層疊疊的紗與刺繡在這富麗的家中竟無半點遜色,材質還是熟悉的絲滑。
于爸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氣質雍容沉穩。但他此刻十指插在發間,滿目頹色。
許久,于扉長嘆一聲。
“爸,十幾年養育恩,兒子今天跟您掏一句心窩——我,真的覺得自己是男的。
我對自己的性別是有信念感的,你要實在不信,豆子來了,讓他跟你說。”
竇晟笑瞇瞇,在爺倆談判時反復翻看漢服上的紗,片刻后干脆拎起衣架往自己身上比了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