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晟坐回座
位給外賣下單,謝瀾寫下這一句,看時間還有十來秒。
他準備再寫一句。
上句空缺,下句“危乎高哉!”
還是《蜀道難》,上一句應該是“噫吁嚱”,謝瀾腦子里忽然懵了一下,勉強寫完“噫吁”兩個字,又在“噫”字上描了描,在第三個字的位置上寫了個口字旁,筆尖尷尬停頓。
“嚱”不會寫。
今天上課其實寫了兩遍,但沒記住,這會又全都忘了。
明明是試錄,他對著鏡頭卻忽然有點緊張,有些茫然地抬頭瞅了眼周圍——語文書沒拿過來。
竇晟放下手機,屏幕上是外賣訂單提交。
“錄完了?”他說著漫不經心地往紙上瞟了一眼,“我看看效……”
“誒?”他語氣停頓片刻,“嚱字不會寫?”
“……”
許久,謝瀾嘆一聲,正要認命關機去找書,竇晟忽然靠了過來。
他的右手從謝瀾身后繞過,捏住了謝瀾拿筆的手。距離那麼近,呼吸也蹭在他耳邊。
謝瀾頭皮發麻,有些局促地往旁邊側了側頭,輕聲問道:“干什麼?”
“教你啊。”竇晟在他耳邊笑,輕而低的嗓音有些清涼,“男朋友不會寫字,我有義務手把手教。”
夏天的衣服單薄,少年的身體稍微貼上,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起伏。
還有體溫傳導時的熱。
謝瀾大腦開始空白,感官一分為二,一半是在他肩頭耳畔蹭著的竇晟的呼吸,另一半是竇晟握著他的手。
他捏著筆,竇晟修長的手指覆在他的手指上,描摹著他握筆的姿勢握著他的手。而后竇晟手腕輕輕用力,把他的手捉到紙上應該落字的位置,筆尖浸在紙頁上。
竇晟手把著他的手慢吞吞地一筆一劃落下,在他耳邊低聲道:“這個嚱字,是語氣詞,表嘆息。左邊是口,右邊是同音字‘戲’的右半邊。中間可以這樣記,老虎的虎上半部分,把里面的幾換成豆子的豆,大貓豆子,就是這個字的中間部分。”
竇晟說話時吐的氣讓謝瀾從耳后癢到脖頸,他猝不及防掃到鏡頭,紅點點一閃一閃,相機還在錄著。遠景鏡頭里竇晟貼在他身邊,而他的眸光慌亂地顫著,從臉頰到鎖骨都透著紅。
寫完這個字,謝瀾放開了鋼筆,竇晟卻沒有撒開手,身子抵著謝瀾的背,嘴唇沿著他的耳骨輕輕貼了貼,五指順勢沒入他的指縫,屈起來,松松緊緊地攥著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蹭。
過電的感覺順著耳骨爬上全身,謝瀾倉皇抬頭,卻更看見鏡頭里竇晟側頭輕吻他的模樣,相機自動對焦發出咔咔的聲響,背景在對焦中模糊些許,他和竇晟卻那麼清晰,清晰到連兩人睫毛的顫動都被捕捉無遺。
謝瀾慌亂地挪開視線,許久,才又匆匆偏過頭和竇晟的嘴唇貼了一下。
許久,竇晟松開了手。
少年白皙的膚色下也透出淺薄的緋紅,但對比謝瀾卻好很多。他清了清嗓子,隨手摘下相機往前翻,翻了好一會才低聲道:“哦,這段素材好像不能用了。”
謝瀾沒吭聲,他又忍不住低笑出聲:“這個要是做成demo發給品牌方,我估計他們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咱倆真能炸了B站。”
謝瀾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他大腦還很空白,耳朵里有輕微的耳鳴,中文能力好像一下子又無了,聽竇晟說半天,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好一會,他才艱難起身道:“我去拿個……Coke,你要嗎?”
Coke的中文是什麼來著……
完蛋,想不起來。
一夜回到解放前,孩子多半是要廢了。
竇晟挑挑唇,黑白分明的一雙眸中是昭
然的得意,低聲道:“知道可樂在哪排格子麼,帶你去找?”
凳子和地板摩擦出刺耳的聲響,謝瀾木然轉身就往廚房走,把某人的笑聲丟在身后。
他騰騰騰走進廚房,墻上掛畫的玻璃框映出他的側臉,他一轉頭,對上玻璃影上失神的那雙眸。
媽的。竇晟好煩。
謝瀾一陣窒息,走到冰箱旁拉開門,對著冷凍室里的肉呆了好一會,才又嘭地一聲把門關上,拉開旁邊的冷藏室。
琳瑯滿目的飲料堆在一起,他伸手進去,手指挨個點過那些易拉罐,點了半天,才點到紅黑配色的兩罐,屈指將它們摳出來,指尖仍有些顫。
謝瀾用右手手臂將兩罐冰涼的飲料夾在身上,冷氣一下子從皮膚上蔓延開,沒一會就凍得有些疼。
他在輕微的疼痛中原地發了會呆,直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連續震動,才堪堪回過神來。
是愛吃飯的MR.X,從三峽回來后死皮賴臉地要到了他的微信。
-X:我跟你說,你現在就去我上次發的那個國漫編曲資格選拔鏈接,把名報上。
-X:《在赤焰之巔》太牛了,我朋友說,人家工作室點名要你參與OST錄制
-X:但這個事尷尬就尷尬在,海報上寫主編曲和兩個合作創作都從報名者中選拔,所以你得補一個報名
-X:知道這是什麼重量級的機會嗎?謝瀾同學,放下高冷,趕緊報名!實在不行你把我這些話粘貼給豆子,讓他給你手把手分析分析,他肯定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