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嘉澍畫完了妝,他的戲份排在最后面,便回到休息室閉目養神。
白洋守在一旁,幾次想和他說話,但都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吧。”戚嘉澍眼也沒睜,不看都知道白洋是什麼表情,一定是好奇且糾結,但又不敢開口。
“小七……”白洋猶豫了下,還是說:“昨晚導演來找過你們……”
頓了頓,他又補充:“找你和聞老師。”
戚嘉澍睜開了眼睛,“他有說什麼嗎?”
“說倒是沒說什麼。”白洋皺著眉毛,“就是問你去哪了,然后我就按著你說的,說你有朋友來這邊,和朋友聚會去了。”
“嗯。”戚嘉澍面色不變,“然后呢?”
“然后米米給我發消息,說導演也去找聞老師了。”白洋看上去有些擔憂,“小七,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啊?”
兩個人同時不在劇組,還一晚上沒回來,即便他們同為男演員,相對異性來說會不容易讓人往曖昧的方向想,但畢竟他們現在拍攝的題材比較特殊,又是在拍完床戲之后,就很難不讓人多想……
總不能說他們拍床戲有感而發,一起去喝酒拜把子了吧?
導演大概率已經知道了,白洋抿唇,會不會對小七他們有影響啊?
“沒事。”戚嘉澍很淡定,“那是我們的私事,只要不影響到拍攝,導演不會多說什麼的。”
白洋放心了,但不知他又想到了什麼,不太自在地抓了抓臉頰:“小七,你和聞老師……”
他沒什麼心機,心事都寫在臉上,戚嘉澍瞥一眼就知道他想問什麼,淡淡道:“嗯。”
他話音剛落,白洋的表情變得精彩起來,小臉又紅又白,張嘴又閉上,特別有意思。
戚嘉澍好笑,但也懶得解釋什麼,隨他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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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村里原本沒有學校,后來騰出了幾間民房,溫知新成為了唯一的老師,教村里的孩子們讀書寫字。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亂潮還蔓延到了這邊。
這段時間很不安生,幾乎每天都在開大會,鬧得人心惶惶,因為這件事,學校也被迫停課了。
每天都有人被抓,溫知新站在人群后,看到一個女人被人押到了滿是泥沙的操場上,強行剃掉了她的頭發。
全村人都來圍觀了,指指點點戳著脊梁骨罵,罵她傷風敗俗,罵她不知羞恥。
那是個美麗溫柔的女人,溫知新認識她,她男人去年死了,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家里實在窮得揭不開鍋,村里人不時會接濟她。
但今天,那些幫助過她的人把她推上了“刑場”,她先是尖叫哭泣,逐漸變得麻木,最后連眼神都呆滯了,仿佛失去靈魂,成了任人擺布的破碎傀儡。
溫知新看著那些瘋狂的人,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他問江河,那些人是瘋了嗎?
江河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告訴他,是這個時代瘋了。
又過了兩天,村子里出了一件大事,村民們從西河里,撈出了她的尸體。
人被水泡過后,皮膚會慘白發脹,溫知新幾乎認不出來,那具浮腫丑陋的尸體,會是那個美麗的女人。
這件事對溫知新的打擊很大,他甚至生了一場大病。
他連著燒了三天,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燒到思緒混亂時,甚至開始說胡話。
他夢見了家里的親人,夢里的他們渾身是血,哭著讓他快跑。他還夢見了那個女人,那女人小心翼翼地問他能不能教她的孩子寫字,可轉眼間她就變成了蒼白浮腫的尸體。
溫知新無端地害怕起來,一次次地問江河:“如果我們被發現了,該怎麼辦?”
江河抱著他,說:“不會的,如果被發現了,我就帶著你跑。”
“跑得掉嗎?”溫知新又問。
江河:“跑得掉,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溫知新:“那你不回家嗎?”
“回。”江河撫著他的背,“等哪天你要是想見我的家人,我就帶你回去。我們也可以去你家,我想聽你彈鋼琴,我還沒見過那玩意兒呢。”
“我沒有家了。”溫知新眼神空洞,他家里的人都已經沒了,只剩了他一個。
江河抱他更緊:“那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溫知新病好后,把所有的書都找出來燒了。
江河用干草和柴火幫他搭了個“火葬臺”,他最后翻了翻手里的書,然后一本一本地放到點燃的柴火上。
最后,是那本他最喜歡的詩集。
他愛憐地撫著詩集的封面,因為翻過太多次,書頁的邊緣有些泛黃發毛,但依然保存得很好。
江河正用一根樹枝翻動著火堆,讓書能燒得更徹底,見他這樣,心里嘆息一聲,說:“舍不得的話,留一本吧。”
溫知新搖了搖頭,決然地把詩集放到了火上,火光在他眼里閃動著,他神情冷靜淡漠,一滴清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下來,融進了火焰里。
“你知道雪萊是怎麼死的嗎?”他忽然問。
江河翻動火堆的手頓住,“怎麼死的?”
“淹死的。”溫知新垂著眸子,看不清眼中的情緒:“淹死是什麼感覺呢?”
溫知新本來就是敏感憂郁的人,江河擔心他會想不開,趕緊扔下樹枝,雙手緊緊地抓住了他手臂。
“知新,你看著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