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深深凝視著他,“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溫知新很淺的笑了笑,輕聲說:“我知道。”
他平時很少笑,一笑起來就特別好看,于是江河總會想辦法逗他笑,可是現在,江河覺得他難過得快要死去了。
他們沉默地守著火堆,火焰燒到最旺,又逐漸暗淡下去,就像失去余溫的尸體。
那些承載了喜怒哀樂的文字隨著紙張化為了灰燼,溫知新小心地用布把紙灰斂了起來,江河幫他挖了一個坑,他把布包放進了坑里,永永遠遠地長埋于地底。
又過了段時間,江河被派了個任務,需要短暫地離開幾天。
臨走之前,他告訴溫知新,讓溫知新等他回來,他會給溫知新帶新上市的糖果,還會給他帶一些新書。
溫知新沉默地等待著,他總是習慣沉默,沉默地活著,沉默著接受一切。
這天,突然有一群人闖了進來。
秦剛站在那群人后面,用手指著溫知新,冷冷道:“就是他!”
劇本里沒有詳細寫溫知新遭遇了什麼,轉到下一幕時,是傷痕累累的溫知新站在西河邊。
拍攝的時間是清晨,天色微晗,溫知新孤零零地站在西河邊,風鼓起他空蕩的襯衣,顯得他愈發單薄瘦弱。
沒有崩潰,也沒有歇斯底里,他依舊沉默著,垂眸看向奔流的河水。
等天就要完全亮起時,他眼睫微動,最后的畫面,是太陽升起,橘黃色的光芒灑滿河面,河岸兩邊繁花盛放,隨著微風搖曳生姿,寧靜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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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嘉澍從水里上來,白洋給他披了塊浴巾:“小七,你先去把衣服換下來吧,天氣涼了怕感冒。
”
他沉默地點了下頭,走進劇組準備的臨時換衣間,把濕透的衣服換了下來。
戚嘉澍把衣服還給服裝組的工作人員,沉默地坐在折疊椅上,心里像梗著團異物,連帶著呼吸都有些困難。
“恭喜啊,殺青了!”
一群人在柴豐平的帶領下圍了過來,往他懷里塞了束鮮花,還給了他一個厚實的殺青紅包。
“謝謝。”戚嘉澍笑起來,看上去毫無異樣,“辛苦大家啦!”
“不辛苦不辛苦!”
“知新真的很棒哦!”
“恭喜殺青,以后可以叫你小七嗎?跟你的粉絲一樣。”
工作人員圍著他七嘴八舌地說。
“當然可以。”戚嘉澍笑道,他的戲份結束了,按照慣例,工作人員們不會再用戲里的名字稱呼他,以免他混淆現實,導致出不了戲。
柴豐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人未來可期,再接再厲!”
戚嘉澍點頭:“謝謝柴導。”
大家圍著他拍了合照,雖然劇組沒有宣發,但是留作紀念也不錯。
柴豐平看出他情緒不太高,便交代大家先散開,“好了,讓他休息一會兒吧,晚上再慶祝。”
人都散開了,鼻間聞到股淡淡的百合香氣,戚嘉澍垂眸看向懷里的花束——白百合的花語是純潔神圣的愛,象征著百年好合,只不過溫知新和江河并沒有百年。
白洋見他臉色不太對,情緒也很低落,便擔心地問:“小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戚嘉澍深吸了口氣,“我緩一下。”說著起身離開人群,往保姆車的方向走。
他這是陷入了溫知新的情緒里,需要一點時間,把自己的情緒剝離出來。
白洋跟著走了兩步,“小七?”
肩膀上被拍了下,白洋回頭,就看見聞述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后,說:“讓他自己靜一會兒。”
“哦……”白洋點點頭。
戚嘉澍靠在軟質車座上,用力地捏了捏眉心,他是演員,入戲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大多數情況下都能很快調節好,但這次卻不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就是很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
車窗被敲了兩下。
是聞述。
戚嘉澍伸手按了下門上的開關,車門自動打開。
聞述上車,坐到了他身邊。
戚嘉澍抱住了他,頭埋在聞述頸間,聞述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不知是香水還是洗衣劑,戚嘉澍很喜歡。
聞述一只手攬住他,就這麼安靜地讓他抱著。
心里的郁氣消散了些,戚嘉澍悶悶不樂地說:“溫知新和江河的故事結束了。”
聞述默了下,“但我們的故事才開始。”
戚嘉澍輕笑,抬起頭來,看了聞述好一會兒:“也是。”
他們的故事確實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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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很快就到了尾聲,最后一場戲,是一段關于老年江河的采訪。
拍攝的那天,戚嘉澍特地趕回了劇組,休息間里,他看著畫了老年妝的聞述,微愣了片刻。
聞述頭發花白,眼角爬滿了皺紋,皮膚上點綴著幾塊淺褐色的老年斑——劇組的化妝師很厲害,一點也不違和。
戚嘉澍手指輕觸他眼尾的紋路,輕聲感嘆:“原來你老了,是這個樣子。”
聞述抓住他的手,貼在臉頰上,問他:“是不是很丑?”
“不。”戚嘉澍莞爾一笑,“還是很帥。”
他說的是實話,氣質這種東西,即便年華逝去青春不再,也不會隨著歲月老去,反而會在經年累月的沉淀下,變得越發沉著醇厚。
場務過來催了,他們一起來到拍攝場地上,戚嘉澍坐在監視器后,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這個故事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