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
阮秋茫然抬起頭,看見襲淵站在他面前。
襲淵換了一身衣服,脖頸處的黑色繃帶還在,已經完全看不出前天受傷時候的模樣,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走路好像沒有聲音,阮秋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現的,是否看到了什麼。
阮秋扶著石墻慢慢站起來:“你……怎麼在這里?”
襲淵沒有回答,目光有意無意地往阮秋身后掃,隨后落在他垂在身側的手上。
阮秋的手受傷了,是被機器人絆倒時蹭的。
不僅如此,他帽檐底下的碎發略顯凌亂,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
見襲淵在打量自己,阮秋埋著頭:“我……我剛才不小心摔了一下。”
他有些委屈和挫敗,明明好不容易遇到了人,襲淵卻并不愿意與他交流,今天又碰上要抓他的機器人。
這里和兩人相遇的地方不是一個方向,襲淵會不會是和機器人一伙的呢?所以他們才會這麼巧再次相遇。
阮秋低頭盯著腳尖,聽見襲淵的腳步聲靠近。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撫上他的帽檐,阮秋下意識仰起臉。
他情緒仍舊低落和委屈,還帶著些許茫然與懵懂。
真可憐。
襲淵低垂的眼眸極輕地瞇了一下,表情冷淡。
他很快收回手,從身上拿出兩包肉干,放到阮秋手里。
—
阿爾法主星,夜幕降臨。
內閣燈火通明,議會從中午一直持續進行到了現在。
一名六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快步行走在走廊間,他身穿灰色的高級管家服,左胸口佩戴著一枚銀色的徽章。
徽章代表著他所侍奉的家族,沿途的侍衛無一阻攔。
唐謙一路來到議事廳,在門口焦急等待,一直等到代表議會結束的鐘聲從里面響起,立即上前敲門。
門內安靜了兩秒,響起低沉冷淡的男聲:“進。”
唐謙推門進去,廳內圓桌的感應燈滅了一圈,只剩下一盞還在亮,感應燈上方的投屏里顯出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
他屏幕中的臉色極差,有些氣急敗壞:“承諾的百分之四十?首席,您的決策是否太過分了些!”
司詢坐在大廳最前方的座位,他斜靠著椅背,一只手撐著額角,幾縷未束緊的銀發垂落。
“注意您的言辭,副部長,”他半闔著雙眼,語氣慵懶:“您年紀大了,莫要大動肝火,對身體不好。”
投屏中的老人呼吸起伏加劇,還想再說些什麼,張了張口。
“啪——”
投屏被強制關閉,司詢將控制器丟到一旁,輕輕按了按眉心:“有事?”
唐謙立即上前,將手中的一塊顯示屏打開。
“先生,洛倫水星的人口排查,發現了一些情況……”
“洛倫水星?”司詢睜開眼。
此刻沒有外人,他才顯露出一些疲憊之態,眼角的細紋在燈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見。
“是的,”唐謙話音頓了頓,“您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封傳訊嗎?”
傳訊來自洛倫水星,指定發送給司詢,原本的發送時間是十八年前。
然而洛倫水星距離主星太遠,傳出的訊號也不夠強,中途迷失在龐大的信息海中,直到三年前才被發現,送往首席府的信箱。
傳訊沒有署名,唐謙記得里面提到,司詢的妹妹曾經暗中懷孕,并將孩子留在了洛倫水星。
但傳訊晚來太久,而且懷孕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住,連司詢都不知情,傳訊中的內容簡直匪夷所思。
于是司詢并沒有在意,也從未讓人去查過。
此刻聽到唐謙提起,司詢冷哼一聲:“怎麼,又有誰這麼大的膽子,敢騙到我頭上。”
唐謙將手中的顯示屏遞到司詢眼前,輕聲道:“但這張照片,需要您親自過目。”
顯示屏被打開,照片上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身穿破舊的衣服,頭上戴著一頂奇怪的帽子,神色十分慌亂,背后是一片荒涼的廢墟。
他似乎收到了驚嚇,帽子也歪了一些,露出一對淺色的瞳孔,以及臉頰邊銀白色的發絲。
最重要的是,少年的面容,與當年的司熒竟有六七分相像。
司詢坐直身體,緊盯著屏幕上的少年。
“以前用來搜尋小姐行蹤的識別碼還在,”唐謙繼續說道:“這張照片被第一時間捕捉到,沒有傳至當地的管理所。”
準確地說,這是一張面部掃描件,能被拍下,意味著少年是洛倫水星的未登記居民,也就是偷渡的黑戶。
再結合他的年齡與那封遲到的傳訊……
司詢一言不發,眉頭緊鎖。
他屈起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唐謙在一旁安靜等待。
過了許久,司詢終于出聲:“不要打草驚蛇,安排人手過去一趟。”
要確定少年的身份,只需采集一點他的血就行了。
而不論是真是假,此事都得暫時隱藏,不能被他人知曉。
唐謙應下,當即準備去辦。
他走出兩步,司詢又把他叫了回來。
“照片……先留著。”
司詢重新閉上雙眼,將一切情緒斂藏。
“好,先生放心。”唐謙再次應道,轉身出了議事廳。
—
洛倫水星。
阮秋回到了石室,坐在收音機旁邊發呆。
“晚間氣候播報,有風無云,空氣質量差……”
收音機旁邊放著兩包肉干,肉干分量挺多的,一塊有小半個巴掌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