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硯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嗎?
金嵐走到客廳,看到季行硯背靠著墻坐在門邊。他屈著一條腿,胳膊肘抵在腿上,手指撐著低垂下來的腦袋,眼睛閉著,像是睡著了。
還沒有走近,金嵐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心里一驚。以季行硯今時今日的地位,只要他不想喝,有誰敢把他灌成這樣?
金嵐走近醉得摔倒在門邊的人,小心翼翼地伸手推他:“季先生?”
季行硯似乎沒有睡著,深深地嘆了口氣之后就慢慢抬起頭,看著身旁的人。他的目光沒有醉酒之后的茫然與失焦,而是帶著深深的專注和疑惑,仿佛很想一直看著這個人,但又不知道為什麼要看他。
“回床上睡吧。”金嵐拉著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想把他拽起來,卻被他一把推開了。
“我想在這坐一會兒。”季行硯又把手放回膝蓋上,目光平視前方。他難得這麼衣冠不整地坐在地上,還覺得挺新鮮的。
金嵐無奈地收回手,躊躇了一會兒,在他身邊坐下了。偌大的別墅到處是舒適的座椅沙發,兩個人偏要縮在冰冷的墻角里。
雖然不知道季行硯能不能清醒地思考問題,金嵐還是問他:“今天晚上怎麼回來了?”
季行硯沉默了一會兒,說:“跟那些人相比,我還是更想和你過完這一天。”
“和我在一起很開心嗎?”
“和那些人在一起很痛苦。”
金嵐沒有感情地笑了兩聲:“你這樣的人也會痛苦嗎?”
季行硯看著他:“為什麼不會?”
“完美的家世,完美的學歷,完美的能力和長相,”金嵐說,“這麼完美的人生也會痛苦嗎?”
季行硯移開了目光:“怎麼會有完美的人生呢。”
“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但要是你的人生不算完美,世界上就沒有完美了。”
季行硯閉上了眼睛,似乎因為是睡意昏沉。就在金嵐猶豫是把他拖上樓還是任由他睡地板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問:“你為什麼不留長發?”
金嵐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麼問這個?”
“覺得你長發會很好看,”季行硯說,“為什麼不留?覺得男人長頭發很奇怪嗎?”
“不是,”金嵐說,“因為容易被抓住。”
“抓住?”
“打架的時候,如果頭發太長,會很容易被人揪住,”金嵐用手比劃了一下,“所以女生打架會扯頭發。”
季行硯皺起眉看著他,把手放到地板上撐了一下,搖晃著試圖站起來,看來確實是太醉了。他起身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金嵐趕緊站起來扶住。
“你去睡吧,”季行硯示意他松開手,“我今天就睡在沙發上。”
有地暖和中央空調,客廳倒是不冷。金嵐看著高大的身影緩緩走到沙發旁邊,側身躺了上去。他猶豫了一會兒,上樓抱了一床毯子下來,蓋在了對方身上,疑惑地轉身回到了臥室,不知道金主今天抽的是什麼風。
第二天一早,季行硯睜開眼睛就覺得頭痛欲裂。他掀開毯子坐在沙發上,兩指按揉著太陽穴,卻絲毫無法緩解神經尖銳的疼痛。胃里也像發了海嘯一樣,往嘴里輸送各種不可名狀的味道。好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米香,為令人不適的宿醉后遺癥增添了一點寧靜。
“你醒了,”季行硯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先去洗澡吧,粥已經煮好了。
”
他轉過頭,看到金嵐穿著圍裙站在廚房門口,正用抹布擦著手上的水珠,這個場景讓他有點恍惚。
他很想再欣賞一會兒,但身上的味道確實太難聞了。他扶著沙發慢慢站起來,先去沖了個澡。
水流把全身上下沖刷了一遍,再換上新的居家服,神智似乎也清醒了很多。他走到餐桌旁時,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很簡單的小米粥配包子,粥上已經結了一層膜,正熱騰騰地散發著香氣。
季行硯坐下來,接過金嵐遞來的筷子。對方看著他喝了一口,問他現在感覺怎麼樣。
“就是正常的宿醉。”季行硯說。
“頭疼嗎?”
“有點。”
“待會兒我可以幫你按摩一下,”金嵐說著喝了一口粥,“我專門學來給我母親按的,手法還不錯。”
季行硯拿著勺子的手頓在半空中,若有所思地盯著他。
“怎麼了?”
“沒什麼,”季行硯放下了勺子,“粥煮的不錯。”
金嵐自嘲地笑了笑:“這麼簡單的東西還能煮不好?”然后又認真地問,“昨天發生了什麼嗎?”
季行硯挑起眉毛看著他。
“難得見到你醉成那樣,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金嵐說,“你要是愿意講的話,可以說給我聽聽。”
季行硯繼續喝粥,金嵐也沒接著追問,只當他不肯說。收拾好碗筷,金嵐就把他拉到了沙發上讓他躺下,兩指并攏替他按摩著腦后。
“好一點了嗎?”金嵐看著他閉起的眼睛問。
有幾秒鐘,季行硯沒有回答。等再開口的時候,說出來的卻是完全不相干的一句話:“突然覺得我父親有點可悲。”
金嵐按摩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了下去。
“他結了三次婚,結果沒有一個妻子愛他,”季行硯接著說,“當然,即使他臉上全是皺紋,腰粗的連皮帶都扣不上了,也永遠有人說愛他,仰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