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嵐想起那個鋃鐺入獄的公司前輩說的話:當你演主角的時候,身邊自然都是好人。
演皇帝的老戲骨居然還夸他演得不錯,有干勁。金嵐想,不是所有老藝術家都一心只想維護行業純潔的,也有一些人,因為歷經世事所以變得人情通達,明白自己要隨著時代浪潮而改變,錚錚鐵骨只能換來饑餓。觀眾的贊美是虛的,并不能帶來資源和機會。
當然了,陸放還是依然如故。他們一起回的賓館,金嵐幾次試圖跟他搭話,均遭到無視。伸手不打笑臉人,金嵐對這句俗語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江鳴珂錯了,真有人對著他這張臉無動于衷。
“前輩就不能把我當成一個單純的粉絲嗎?”金嵐說。
陸放交叉雙臂靠在電梯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怎麼樣?”
“回我一聲早上好吧,”金嵐說,“前輩每天對攝影攝像都說早上好,我們有那麼多場對手戲,你這麼冷漠地看著我,我心里發怵。”
陸放的眉心折出很深的紋路:“我說話你是不是聽不明白?如果你想找個每天對你喜笑顏開的搭檔,就把我換了吧。回去跟你的金主告狀,讓他把我踢出劇組。”
“你太高估我在他心里的價值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他不會管的。”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執著?我話說得還不夠明確嗎?”
“正常人應該已經放棄了吧,但我的自尊心很低,”金嵐說,“畢竟是我記事開始就喜歡的明星,總要爭取一下。我也沒有得罪你,實在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不是因為潛規則。
”
金嵐抬起眼驚訝地看著他。
“這個行業里,人脈關系太重要,有些人挺不住,我也能理解,”陸放盯著他,“但你拿到了資源,站在那個位置上,就給我認真干啊。”
他的目光太過具有穿透性,金嵐忽然不敢看了。
“那麼多演員起早貪黑地練臺詞,練眼神,學武打,擠破頭去搶一個出鏡的機會。他們愿意用一輩子的運氣,去換你現在的那個角色。你有這個機會,就給我竭盡全力,”陸放逐漸激動起來,“你覺得演戲只是個可以敷衍的工作,只是你人生的過客。但對很多人而言,對我而言,演戲是畢生的理想,是值得尊重的藝術。我那麼珍視的東西,你輕松地把它拿過來,然后說‘隨便拍拍就可以了’,你知道有多讓人討厭嗎?”
他看著對面的人,嘆了口氣:“你條件這麼好,只要稍微努力一點點,就可以拿到其他人擠破頭也拿不到的資源。演技稍微好一點點,粉絲就能把你捧到天上去,但是你不這麼做。你們為什麼就是不愿意做?”
金嵐的目光久久地停在陸放胸前的位置,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樣的質問。
他忽然明白,自己跟季行硯是一類人——只為自身利益驅動、哪管外界洪水滔天。他演戲一開始是為了撈錢,現在也是,并且要迅速、高效地撈更多錢,以便更快地離開這個行業,去過他夢想中的生活。
即使在今天這場談話之后,他依然會這麼做。
他和陸放終究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卻硬要融入對方的世界,只能造成痛苦。
他轉身走出電梯門,在離開前一刻說:“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第13章 別叫我哥
跟偶像相比,影后要好相處許多。
萬祺長著一張傳說中的“電影臉”,五官可塑性極強。眉眼修的溫柔些可以演秦淮歌姬,后宮寵妃,畫的英武些就氣場逼人,演叱咤疆場的女將毫不違和。
演女上位的吻戲也是。
“待會兒冒犯了。”她調侃性地說。
“這是我的榮幸。”金嵐回答。
導演事先強調過了,他們要展示一個“充滿情|欲和占有欲的深吻”,力求讓觀眾看到主演之間的性張力,不達到讓人心跳加速的效果就重拍。作為一個配料亂七八糟的偶像劇,別的場景可以馬虎了事,吻戲絕對不行。
金嵐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季行硯,想起了對方吻他時會習慣性地入侵他的上顎,攪弄他的舌頭,嘴唇緊緊地壓著他,直到他呼吸困難。
他多數時候并不喜歡這段關系,但他一直喜歡和他接吻。
只要季行硯愿意,他可以把他吻到暈厥——縱橫情場這麼多年,閱人無數,這個男人的吻技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床技也一樣,只不過實際情況完全看他心情——季行硯很少有關注床伴舒適度的時候,畢竟他是甲方,找人上床主要是為了自己爽。
在模糊的回憶中,金嵐隱約聽到遙遠的一聲“卡”。這聲音像昏睡時滴在頭上的冰水,瞬間讓他清醒過來。
“氣氛不錯,有感覺。”導演看了一圈周圍的人,攝影師打光師紛紛點了點頭,他把劇本卷成筒放在手里敲了敲,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
“慢慢進入狀態了啊。”
金嵐勉強地笑了笑,他總不能說自己剛才在回憶金主的親熱戲吧。
“再來一遍,換個機位試試。”
推軌道和跟焦點的人又忙了起來,金嵐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回到之前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