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萬萬沒想到,季行硯有天還能派上這個用場。
中場休息時,化妝師過來給萬祺補粉底,金嵐隨口問:“祺姐覺得這片子怎麼樣?之前演的都是拿最佳劇本獎的好片。”
“哪個年代爛片都占絕大多數,怎麼可能一直接好片,”萬祺說,“再說了,爛片又不是沒有價值。”
“什麼價值?”
萬祺指著遠處某個推著衣架的工作人員,影視城有數百家這樣的服裝道具公司,把做好的服飾租賃給劇組。前兩年影視寒冬,這些東西堆在庫房里無人問津,最近新來了幾個網大劇組,才有機會出來見見天日。“只有好劇,沒有爛劇的話,這群人靠誰養活?其實很多人對劇的質量沒什麼要求,下班回家都快累死了,只想隨便聽點什麼清空一下腦袋。我爸媽也是這樣,放著電視劇,眼睛根本就不在看,時不時拿手機出來玩一玩。對他們來說,電視劇的價值就只有這麼多。”
“所以祺姐不覺得剛才那場戲俗套了?”
“俗啊,”萬祺說,“很俗。打著女A男O的口號,好像很新鮮,其實就是把以前霸道總裁的戲碼換個性別而已。不過俗又怎麼樣,大眾流行的東西才能叫俗。它俗,說明有很多人愛看。”
金嵐笑了起來,跟影后聊天總是很有意思。
下午是宮里的一場文戲,兩位男主一位女主聚在一起共商大事,時不時唇槍舌戰,簡稱“修羅場”。
“關鍵是要演出那種微妙的氣氛,”導演指著陸放和金嵐說,“你們要注意眼神交流,一收一放,一個劍拔弩張一個按兵不動。”
金嵐聽到導演講成語就頭痛。
他和陸放的對手戲依舊如故,陸放對他的敵意都不需要演技,全是由內而外的真情實感。
收工之后,金嵐本打算回去窩在被子里躺尸,但前幾天跟他打招呼的男生又跟了上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金嵐從不拒絕別人的好意:“行啊。”
男生點完菜就跟他套近乎,說自己叫岳麓,是某某公司的練習生,之前還和他參加過同一檔選秀,叫“明日之星”。然后金嵐想起來了,江鳴珂跟他提起過,這部大女主劇里不止他一個關系戶。岳麓也是投資方塞進來的,原本公司打算讓他在“明日之星”里C位出道,但他實力有限,觀眾好說話但并不瞎。最后節目組頂不住輿論壓力,還是讓他卡位了。砸下那麼多錢總得聽個響,公司決定換個賽道,讓他去偶像劇里刷刷臉,于是劇本里無中生有地多了一個言官。
“哥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在‘明日之星’里見過,那時候我就覺得你肯定能火,”岳麓一邊給他開啤酒一邊說,“沒想到又碰上了,真是緣分啊。”
金嵐還有印象,當時自己是沒背景的糊咖,對方是節目組力保的皇族。雖然在練習室里碰到過幾次,但這人從來沒搭理過他。
“借你吉言啊。”金嵐跟他碰了碰杯,沒有喝。
“陸放那人也太傲了吧,”幾口酒下肚,男生突然憤憤不平起來,“咱們招誰惹誰了啊,哪行哪業不都是靠關系吃飯?他以為拉關系是件容易的事嗎?”
金嵐突然意識到,這人是把自己和他劃分到同一個陣營去了。作為“潛規則”的同黨,理應報團取暖,一致對外。
“他就裝吧,這個圈子里哪有干凈的人?”男生神神秘秘地說,“就是因為他糊,沒人挖他。我可聽說他以前因為睡了哪個導演的女人,被封殺了好幾年。”
這是十幾年前的舊聞了,但金嵐記得很清楚:“那不是因為導演要潛規則女演員,他攪黃了人家的好事,才被封殺的嗎?”
男生嗤笑一聲:“粉絲的辟謠你也信?誰比誰清高啊,也不知道他在傲什麼。他對萬祺恭恭敬敬的,對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還不是看人下菜碟?”
那不是因為你演技爛還愛找事嗎?
金嵐也沒跟他爭辯,只是說:“他就是性子有點沖而已,你別放在心上。”
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得罪,尤其是小人,這是他二十年人生里學到的血淚教訓。
男生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金嵐并不像他預想中那樣,對這個過氣演員有什麼怨氣。他很快轉移了話題:“快過年了,哥你打算哪天回去?”
好巧不巧,手機在此刻震動了一下。金嵐按開屏幕,看到許久未聯系的人發了一條消息,內容一如既往地簡短:春節過來。
“拍完政變那場戲就回去,”金嵐摁滅屏幕,“還有,別叫我哥了,我應該比你小。”
第14章 長發的過往
吸取上次的教訓,金嵐回京第一站就去慰問了母親。他拿著手機,一張一張地翻劇組的照片,每翻一張就告訴對方這個人是誰,性格怎麼樣,和他發生了什麼故事。鄧南枝還記得陸放,戳著他的臉說這是“少林寺的那個小和尚”。
“人家現在都三十了,”金嵐說,“不過樣子沒怎麼變。
”
看護大姐敞開嘹亮的嗓子,招呼他留下吃飯,他搖了搖頭:“有約了。”
金主的約,不容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