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行硯看著面前的酒杯,回想金嵐的提醒,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拿起來喝干。
“你看看,”季明秋指了指孩子那桌,“別人家多熱鬧,我都六十多的人了,家里連個麻將桌都湊不齊。”
季行硯想他是不是沒把姚夢琳算進去,然后提醒父親家里還有另一個成員:“前兩天見到青臨了,他還問爸最近身體怎麼樣。”
季明秋嗤笑了一聲:“我沒被他氣死,他肯定在哪偷著樂吧。”
“爸別這麼說。”
“為了一個男人連父母兄長都不要了,我怎麼養了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其實季青臨的母親和兒子關系很好,季行硯也時常跟弟弟聯系,整個家里只有季明秋不愿意認他。季青臨三番兩次想求和,季明秋六十大壽的時候還送了禮物來。老爺子心里惦記小兒子,就是拉不下這個臉,也不愿意承認家里有個同性戀。如果季青臨還在的話,這桌年夜飯也不至于如此沉悶乏味。
“我都這把年紀了,本來該舒舒服服地養老,但實在放不下心啊,”季明秋壓低了聲音,指著周圍交杯換盞的中年人說,“你看季家這一輩,加上他們的兒子,有哪個像樣的?全都是張嘴等吃的吸血鬼。這個家只有你撐得起來,你也必須撐起來。”
“我知道。”
“你之后呢?”季明秋嘆了口氣,“你老了怎麼辦?這份家業能交給誰?我想想就睡不著覺。”
“爸想這些太早了,”季行硯看著自己的繼母,“國家不是出了三胎政策嗎?你再生幾個也來得及。”
季明秋從鼻孔里哼了一聲:“她?就她那個腦子,能生出什麼聰明的孩子?你老婆瘋是瘋了點,起碼不蠢。
”
季行硯不確定姚夢琳聽見這話會是什麼反應,于是決定永遠不告訴她。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這個輕易就被季明秋拋棄的女人。在季明秋心里,她唯一的價值大概就是生了個聰明兒子。
“明年大年夜,我可不想這麼孤零零地坐在這了,”季明秋下了最后通牒,“你得給我把孫子抱來。”
季行硯看了眼人群中醒目的綠腦袋,嘴上答應了下來。
文鶯年紀輕,輩分高,在隔壁桌談笑風生。雖然一眾季太太都懶得搭理她,一個人也說得很起勁。季行硯給長輩敬完了酒,就走到這桌來,低頭跟她說了句:“借一步說話。”
文鶯詫異地盯著他,在他走后過了一會兒,也借口醒酒走了出去。
三樓的露臺雖然冷清,但光照良好,里面能把外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不至于因為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引人遐思。季行硯不想全程看著她說話,點了一根煙,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手指上。
文鶯攏了攏衣領,端莊地站在一邊:“叫我出來干什麼?”
季行硯對著寒風吐出一口煙:“你想要孩子嗎?”
文鶯冷笑了一聲:“長輩的事情你也要管?”
“想要就生吧,”季行硯說,“生的越多越好。”
文鶯皺著眉看他:“你不怕他們來分遺產?”
季行硯彈了彈煙灰:“我非常歡迎。”
“別這麼虛情假意的。”
“我是真心的,”季行硯轉頭看著他,“你沒聽說過嗎?對于家族企業來說,多生是最佳策略。如果只有一個繼承人,而這個人又恰好不爭氣,那整個家族就完了。如果有很多個孩子,只要有一個優秀,家里就算后繼有人。
從概率上來說,只有多生才能確保有優質的繼承人。”
文鶯冷笑了一聲:“你老婆不能生嗎?”
“想生的多生,不想生的不生,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文鶯看上去想扇他一巴掌,季行硯不喜歡這麼被人盯著,丟下一句“繼續努力”就拉開落地窗進去了。
他在露臺下面找到了姚夢琳,對方正百無聊賴地站在那編頭發,看到他出來就長舒了一口氣:“謝天謝地,再呆下去我就要把指甲摳進自己的喉嚨里了。”
季行硯不確定她聽到了多少,答應她告辭回去。
兩個人走出大門,姚夢琳表示今天自己沒喝酒,可以大度地送他回去。季行硯不知道年夜飯不喝酒是怎麼做到的,姚夢琳朝他拋了個媚眼:“特制果汁。”
姚夢琳車技雖爛,總比酒駕強。季行硯坐上副駕駛,擔憂地看她一邊調整座椅一邊嘮叨著“最近狀態不太好”。
車一開出宅子,姚夢琳的嘴就像泄閘的洪水一樣:“你們家老爺子也太古板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家族企業那一套。公司非得交給自己兒子嗎?又不是皇位,還搞什麼世襲制。”
“自己嘔心瀝血創辦的家業,當然想交給自己的后代了。”
“嘔心瀝血創辦的家業,不應該交給最合適的人嗎?讓子孫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不好嗎?我要是他兒子我會更感激的。”姚夢琳說著說著想起了自己的好友,于是拿未航的創始人舉例,“你看鄭墨陽,他就不想著生兒子繼承家業,把公司丟給我就跑了,自己摟著小情人過逍遙日子。
這個狼心狗肺的王八蛋,羨慕死我了。”
“他沒有孩子嗎?”鄭墨陽是同性戀這事圈內人盡皆知,但同性戀跟生孩子并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