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在送走了七大姑八大姨之后,他會有半天的空閑,留在別墅里和情人面面相覷。
“要不去看電影吧,”金嵐主動提出,“挑一部賀歲片,就當去電影院湊個熱鬧。”
季行硯對電影沒有興趣,戛納金獎和合家歡爛片都沒有。他上網看了看,問金嵐:“看過音樂劇嗎?”
金嵐覺得這個問題真是毫無必要,但仍然誠懇地回答:“沒有。”
“那正好,”季行硯把手機轉過來給他看,“歌劇魅影很適合做音樂劇入門。”
金嵐看到了門票網站上的信息,紐約百老匯的歌劇魅影劇團來中國巡演了。據說舞臺布置完全按照百老匯版本來,演員也都是業界的中流砥柱。門票提前三個月開售,APP上已經顯示售罄了,但季行硯總是有辦法的。
既然是金主挑的,他也沒法發表反對意見,帶著感激之情接受了。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音樂劇是什麼東西。
入場之后,他看著后排密密麻麻的人群,二三樓兩側也都座無虛席,意識到這大概是很經典的劇目。觀眾的面孔大半很年輕,也有家長帶著小孩來看的,金嵐試著想自己的父母要是從小帶他來這種地方陶冶情操會怎麼樣,結果把自己逗笑了。
燈光熄滅,舞臺亮起,季行硯的側臉隱沒在黑暗中,目光看起來很專注,于是金嵐也轉過頭去看著演員們。開場似乎是一場拍賣會,演員說著英文,舞臺兩側有原文和中文翻譯。金嵐一會兒看字幕一會兒看表演,覺得眼睛不夠用。幾句交談過后,燈光突然打在了舞臺中央的白布上,演員一把扯下白布,露出下面破敗的水晶吊燈。
伴隨著火花和燈光,吊燈霎時亮起,從地面緩緩上升,The Phantom of the Opera驟然響起。
金嵐心里一震,目光跟隨著吊燈逐漸往上。他能聽見周圍觀眾的吸氣聲,即使不回頭看,也能感受到他們的心潮澎湃。
演出長達兩個小時,中間有中場休息。金嵐大致弄懂了這是一個歌劇院幽靈愛上了一個女孩的故事,歌也很好聽。但大部分臺詞他都沒聽懂,而且看到后面他有點困了,就記住了這個故事是個大團圓結局。
落幕之后,所有的觀眾自發地起立鼓掌。金嵐也隨波逐流地站了起來,把手拍的很響。
他借著舞臺的燈光觀察季行硯的神色,看得出來,金主對這場表演還是很滿意的。
有粉絲帶了花來,金嵐出去的時候還看到主演被烏央烏央的人群圍著。他姑且算是個公眾人物,所以帶了個鴨舌帽。他把帽子抬高了一點,想看看主演在自然光下長什麼樣,卻被季行硯拉走了。
看電影之后吃飯、開房,這是約會的基本流程。在餐廳坐下時,金嵐這麼想著。
前菜上來的時候,季行硯問他看完剛剛的演出有什麼感想。
“歌很好聽,”金嵐回憶說,“舞臺特效也好,我不知道音樂劇可以像變魔術一樣飛出火花來,還能在舞臺中央游船。”
“我在倫敦西區看過現場,”季行硯說,“那一版節奏要快一些。”
金嵐點點頭,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有什麼印象深刻的地方嗎?”
老看臺詞很累,所以金嵐大部分時間就靠演員的表情猜劇情,讓他說細節他肯定說不明白。
里面有好幾個地方應該是個笑話,因為觀眾席上好多人都笑了,讓他有點不知所措。“我其實看得有點困,”金嵐只能坦誠以待,“就記得那首最好聽的曲子唱了好多次。”
季行硯開始用刀叉切主菜了,歌劇魅影算是劇情比較吸引人的音樂劇,原來也能讓人看困。
“都說音樂是無國界的,但我覺得不是這樣,”金嵐說,“我聽古典樂也會犯困,我只知道鋼琴彈得很快,但他彈的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如果事后跟我解釋,說這里的旋律是想表達對愛人的思念,然后我再聽一遍,可能就能感覺到了。但讓我直接聽,我真的聽不出來它想抒發什麼感情。”
聽個音樂會搞得像做閱讀理解一樣,他覺得很累。
他總是不明白,怎麼別人就能聽出樂曲里的思想感情呢?不是說音樂會直擊內心嗎?難道他沒有心?
“每個人的樂感是不一樣的。”季行硯說。
這麼說還挺委婉的,比“你這人沒品味”好多了。
自己確實很沒品味,金嵐看著盤子里上千的菜肴想。他嘗不出來這塊羊肉比街頭那家清真面館的熟食好吃在哪里。后者四十一斤,而且塊頭還比這大得多。
吃完飯他們就回家了。雖然在外面只消磨了半天時間,這麼正兒八經的攜手出游還是第一次。晚上照常進行過床上運動后,金嵐把自己埋在枕頭里琢磨,怪不得季行硯從來不帶他出去,他們兩個的品味差距太大了。
他想象了一下陪他去看各種畫展、古董拍賣會、交響樂演出,立刻頭痛欲裂——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用聽不懂的詞匯描述畫家的筆觸和情感,只有他站在那云里霧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