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嵐沒有理會對方語氣里隱含的抗議,自顧自地往里走:“我以前經常在這吃,一個羊肉鍋子才二十塊,味道還不錯。”
“二十塊你確定那是真羊肉?”
金嵐蹙起眉回頭瞪了他一眼,因為老板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金嵐懷疑過會兒人家會在他們的碗里打噴嚏。
金嵐隨意揀了一個椅子坐下,季行硯用食指輕觸了一下桌面,滿臉擔憂,似乎能肉眼看到上面豐富多樣的細菌社群。金嵐啪地掰開一次性筷子,大方地對季行硯說:“我請你吃飯。”
季行硯“嗯”了一聲,話語里毫無喜悅之情。
干鍋羊肉泛著鮮美的香味,浮在蔬菜上的紅油色澤誘人,金嵐吃得相當豪爽,季行硯則只是矜持地揀了塊老豆腐。他的興趣更多在于觀賞金嵐的吃相,而不是很可能通不過衛生署檢查的可疑食物。
“你能吃這麼油的東西嗎?”季行硯問,“演員不應該控制飲食嗎?”
“反正我也混不下去了,折磨自己干什麼?”金嵐看他不吃,就把干鍋拖到了自己這邊,“校園暴力那條帖子出來之后,很多代言都取消合作了,之前讓我去試鏡的劇組也都說算了。”
“我會解決這件事的。”
“不用解決也行的,”金嵐瞟了他一眼,“從這點上來看,這件事也有好的一面。現在我不用拍戲也沒有任務,只要混過合同期就好了,這種生活多舒適。”
季行硯給他倒了杯水,淡淡地說:“你別管。”
金嵐喝了口水,不再爭辯了,反正如論如何對方會按自己的心意去做。
吃完飯之后,金嵐又帶著他去了附近的一個批發市場,里面有很多小巧玲瓏的服裝店,架子上的衣服多得滿溢出來。
那些服飾看起來十分眼熟,因為都是照抄大牌的設計。季行硯看到了堆成小山的耐克限量款,還有幾百塊的巴寶莉風衣。金嵐指著一件兩位數的迪奧襯衫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穿的就是這個。”
季行硯嘆了口氣,這人的審美真是始終如一。
“這件衣服跟我前段時間代言的那件一模一樣,”金嵐又摸著一件衛衣說,“這件才129。”
季行硯看了看說:“不太一樣,那一件有帽子。”
金嵐笑了起來:“那帽子也太貴了吧。”
“面料也不一樣。”
“是嗎?”金嵐又仔細摸了摸,但沒能感受出什麼區別。
他要把這件衣服買下來當生日禮物,季行硯好勸歹勸才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他還試圖讓季行硯試穿一下500一套的西裝,被對方嚴詞拒絕了。
兩個人空著手從市場出來,金嵐有些遺憾。
之后他們去了胡同口一家點心店買了個蛋糕,樸實無華的海綿蛋糕底加白色奶油,上面用果醬寫了生日快樂四個字。金嵐讓季行硯捧著它坐上后座,對方一臉為難,但最后還是同意了。
回到家之后,金嵐把蛋糕擺上桌,然后簡單地煮了碗清水面,這就算是晚餐了。他知道季行硯一定餓得饑腸轆轆,所以叫了一個全家桶過來。季行硯雖然時常嫌棄他瘦,但對于他的飲食習慣還是深表擔憂。
“肯德基你也不吃的話,我這就沒有好東西了,”金嵐拿起辣翅咬了一口,發出滿足的嘆息,“天哪我好想它。”
季行硯無奈地拿起漢堡咬了一口,他對快餐倒沒什麼抗拒心理。
一方面出國的時候經常吃,另一方面現在確實餓得不行。
他們就著肥宅快樂水吃完晚餐,在蛋糕上插好蠟燭,頗具儀式感地關上了燈。金嵐閉上眼睛靜默三秒,然后吹滅了火苗。季行硯沒問他許的什麼愿,很明顯是希望他母親長壽安康。
陷入黑暗后,兩個人沒有打開頂燈,只是靜靜地等著燭煙散去。
逐漸適應了微弱的光線后,季行硯能隱約看到對方的五官輪廓。他注視著那雙凝視虛空的眼睛,開口問:“想讓我答應什麼事?”
金嵐緩緩看向他,語氣平靜而沉重,和白天輕松自在的氛圍大相徑庭:“接下來的所有問題,你要直白地回答我。別說假話,也別打太極。”
這個要求簡單地出乎意料,季行硯很快就答應了:“好。”
“別笑我傻,”金嵐說,“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問這個問題。”
季行硯有些好奇:“什麼?”
“你愛我嗎?”
接下來的沉默其實只有短短一瞬,但在金嵐的意識中卻像是一個世紀。
然后季行硯開口說:“愛。”
金嵐茫然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這笑聲在黑夜中久久回蕩,像磬石一樣擊打著他的心臟。過了幾分鐘,似乎是累了,金嵐止住了笑聲,把臉埋在手掌中,長長地嘆了口氣。借著落地窗透進來的月光,季行硯能看到他發梢的輕微抖動。他大概是在哭,這一事實讓季行硯狠狠地震動了一下。即使是呼吸困難地躺在急救病床上,他也從來沒見他哭過。
房里的沉默又持續了一會兒,金嵐才把手放下。再度開口時,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
“我一直有種隱隱的預感,但是我不敢認,”他說,“一般來說,愛一個人,不會那麼怕他知道,也不會那麼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