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將近三年,才迎來了這場拉鋸的終結,怎能不要點戰利品犒勞一下自己。她既不是月下老人,也不是慈善家,憑什麼白白放手成全別人的愛情。
季行硯早知道她是個純粹的利己主義者,但沒想到她胃口這麼大:“這是你一直想要的結果,別在這裝被害者。”
姚夢琳笑了:“我還以為他在你心里有多大分量,值多少錢,現在看來不過如此嘛。”
“別歪曲我的本意。”
“我說的是事實,”姚夢琳把離婚協議書重新裝回文件袋里丟了回去,“如果你不同意,那今天就不談了。”
季行硯審視了她一會兒,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如果不是我了解你,我會以為你這是拐著彎地不想離婚。”
誰姚夢琳竟然點了點頭:“說實話,也有這個意思。”
“這我就有點不懂了。”
姚夢琳笑了笑:“別誤會,我不是對你有什麼留戀,而是這件事關系重大,我需要非常明確的了斷,而不是可能會反悔的一時興起。你們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浩劫,你現在被共患難的感動沖昏了頭腦,一時上頭想要離婚,這我很理解。但等你冷靜下來了,說不定會后悔今天的選擇,那我不是白折騰一場。我這是在給你一個深思熟慮的機會。”
“我知道我現在不理智,”季行硯說,“我就是想在不理智的時候做完這件事。”
姚夢琳歪頭看了他一會兒,略帶訝異地說:“你比我想象中要愛他。”
季行硯對此不置可否,他并沒有跟商業伴侶討論感情生活的意愿。“你把條款改得合理一些,我會同意的,”他說,“你的要求太離譜了,我是基于一個企業家的立場拒絕你,而不是丈夫。
”
“這個詞聽起來好陌生啊,”姚夢琳翹起了二郎腿,“我可以再考慮考慮,我建議你也是。我們離婚可不是兩個人的事,在這張紙上簽字很容易,承擔后果很難。”
“我知道。”
“而且,”她說,“他并沒有那麼愛你。”
季行硯沉默了一瞬,說:“這我也知道。”
“基于一個腐朽資本家盟友的身份,我勸你慎重,”姚夢琳說,“我們現在的狀態雖然不理想,但比任何替代方案都要好。只要這個有名無實的婚姻關系還在,雙方家庭就不會對我們的私生活指手畫腳。等我們離婚了,你也不過是被逼著跟另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在一起,實質上沒有任何改變,你的未來伴侶可能還不如我通情達理。”
“但我還是想這麼做,”季行硯看著手里的文件袋,“人這一輩子如果不犯一次錯,那也太無趣了。”
經濟學指導他們永遠做出最優選擇,但人類歸根結底還是原始動物,跟隨直覺的本能永遠在蠢蠢欲動。
季行硯拿起筆,打算在協議書最后簽下自己的名字。然而筆尖觸碰到紙面的時候,姚夢琳突然伸手橫跨桌面,攥住了他的手。
“別這樣,”她的聲音帶著嘆息,“別把我一個人留在對岸。”
季行硯習慣了她隨心所欲、橫行無忌的作風,這突然流露出的片刻軟弱讓他驚心。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蹙著眉說,“我們本來是同一種人,遵循同一套法則,你為什麼要背叛這一切?現在的生活難道不好嗎?我才是一直理智一直勝利的那一個,我不應該羨慕你才對。但我為什麼感覺這麼不爽?這完全不符合邏輯。
”
一夫一妻制是違反生物本能的,無論男女,都有對復數伴侶的渴望。現代社會之所以將這種婚姻制度奉為圭臬,不過是因為這樣更方便財產分配,更有利于倫理關系的穩定和社會利益的最大化。她一直堅信這一點,并且對此嗤之以鼻。不受婚姻關系的束縛,不被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浪漫情懷綁架,這才是真正的自由。
但她為什麼這麼惱怒?
季行硯推開了她的手:“人生本來就沒有邏輯。”
她搖了搖頭,固執地說:“但你不是脫離邏輯的那種人。”
“我不是,”季行硯說,“所以趁我還沒有變回我自己,簽字吧。”
姚夢琳嘆了口氣,突然暴力地把紙張拉了過來,筆尖在上面劃出長長的字跡。季行硯皺著眉頭看向她,她的表情十分堅定:“如果你覺得現在不是真實的你,那我不能同意。這件事會對我們三個人造成重大影響,不能因為想犯錯、想冒險、想找刺激就隨便決定。你想想你父親會做出什麼反應,你是他兒子,你受得住,你那小情人可不一定。”
季行硯的筆觸停下了,姚夢琳知道他在思考。對于習慣理智的人來說,回歸冷靜是很容易的。
“這樣吧,”他最后說,“我們等到今年六月九號,如果到期我還沒有反悔,我們就離婚。”
“六月九號?”
“高考結束,”季行硯說,“你擔心的有道理,這件事的余波很嚴重。對于考生來講,風險太大了。等他結束考試,我們再對外公布離婚。這給我留下了足夠的思考時間,保證我不是一時沖動,同時你也有機會重新考慮一下離婚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