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硯之前雖然也不會哄人,但至少誠實,不會編這種瞎話來騙他。
男人為了達到目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然后季行硯說:“我辭職了,就在剛才。”
金嵐瞬間懵了。
辭職?
季行硯?辭職?
聽到離婚的事,他已經覺得腦內炸了一顆導彈。但和辭職的沖擊力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辭職是那顆滅絕恐龍的小行星。
工作狂也會辭職?這個世界是不是幕布里的電影?
他對人生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
“你在開玩笑吧,”半晌過后,金嵐說,“拜托你告訴我是在開玩笑。”
“不是,”季行硯把筷子遞給他,“我現在是個無業游民了。”
金嵐倒吸一口涼氣,愣愣的看著眼前的楠木筷子。是他瘋了還是季行硯瘋了,為什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行吧,”過了很久,金嵐說,“辭職就辭職,但千萬別說是為了我。”
季行硯覺得這話強人所難:“當然是為了你。”
金嵐頹然坐下,用手抱住腦袋。
完了,完了,他最怕這種單方面的犧牲。季行硯為了他辭職,全天下都要來找他麻煩。現在他想走也走不了了,季行硯已經把他拖到了一條船上,還在船底鑿了個足夠火車呼嘯而過的洞。
“為什麼?”金嵐更多地是對著命運質問,“為什麼?”
他看起來非但不為所動,反而十分絕望。雖然這反應在季行硯意料之中,但他還是嘆了口氣。
道阻且長啊。
“你不用有那麼大負擔,”季行硯說,“該干什麼干什麼,沒人會來打擾你的。”
金嵐狐疑地看著他,額頭上的傷疤還沒掉痂,這人憑什麼保證。
“你母親我會送到國外去,”季行硯說,“你我會陪在身邊,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
這句話金嵐就抓住了一個重點:“你要跟在我旁邊?”
季行硯看他一直沒動筷子,把盤子推到他面前:“吃吧,再不吃就涼了。”
“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馬上要進組了吧?何永欽導演的那部戲,”季行硯看著他僵硬的坐姿,懷疑他的腦子已經停轉了,“我能跟你一起去嗎?反正我最近正在休假,閑得發慌。”
金嵐遲了幾秒才接收到信息,再花了半分鐘才理解其中的意思:“也就是說,你要過來陪著我拍戲?”
“我不會打擾你的,”季行硯的語氣很誠懇,“我自己在影視城找個地方住,你就當我是去實地調研好了。”
金嵐定定地看著他。實地調研?這是逗他玩呢?
“就答應吧,”季行硯說,“你在我視野范圍內,我比較放心。”
金嵐嘆了口氣。他能說什麼呢?鄧南枝的治療項目還要靠這個人牽線,而且辭職這事已成定局,季行硯要不在身邊,他懷疑自己真有生命危險。“你想去就去吧。”
“抱歉,”季行硯說,“你都拿命來威脅我了,我還這麼逼你。”
金嵐苦笑了一下,原來這人也知道自己不可理喻啊。他又是發誓又是賭命,話都說到絕路上去了,最后還是接受了季行硯的幫助,同意對方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太沒面子了,丟臉丟到家了。
“尊嚴這樣東西,丟了就不容易找回來啊,”金嵐感嘆道,“我剛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原本想著,你是甲方,我是服務商,忍氣吞聲是應該的,熬過這兩年就好了。等賺夠錢了,我就回去過自己的小日子。現在看來,走歪路容易,重回正軌太難了。
一旦丟失了自主權,就很難再拿回來。”
季行硯露出不贊同的表情:“你不是單純的受益者,也不欠我什麼。雖然我在你身上投資了很多,但都得到了回報。你幫我賺到了很多錢,我應該感謝你才對。”
啊,現在說得倒是好聽了。
之前也不知道是誰說“你是我的作品”“你是我一手捧紅的”,話里話外暗示他沒資格提分手,現在倒好,變成“你替我盈利”“我要感謝你”了。
呸,男人。
金嵐翻了個白眼,從兜里拿出一張支票推了過去:“算了,不掰扯過去的事了。正好,我早就想把這個給你,今天總算有機會了。”
季行硯看了眼支票,挑了挑眉:“你要把錢還給我?”
以金嵐現在的身價,想把投資的錢都還給他是不可能的,也沒必要。
“我是那種為了面子把錢丟水里的人嗎?”金嵐嘖了一聲,指了指支票上的數額,“這是你用我的名義捐的錢,現在我還給你。”
當初為了塑造他的形象,季行硯給幾個長期合作的基金會捐了一大筆錢。雖然比不上他的投資額,但也不是小數目。
“說起來挺慚愧的,我是窮人出身,但我有錢之后,好像沒有想過那些和我一樣的孩子,也沒有為他們做過什麼,”金嵐看了看支票,“這筆錢本來就應該是我來捐。”
“不用了,”季行硯把支票推了回去,“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吧。”
金嵐執著地把支票塞給他:“你要是不想收,就替我捐了吧。”
季行硯看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就收起了支票:“那我幫你捐出去,等基金會確認之后,我會給你看他們的回執。
”
金嵐笑了笑。自從那場造神一樣的翻紅之后,他總覺得心里惴惴不安,有種隨時會一腳踩空的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