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亂》第23章

我瞥了瞥李昂鐵青的臉色,想著找補幾句,就又說:「不過我們作為守城一方也不必太擔心,帝都城墻高,居高臨下,總會有點兒優勢。」

李昂臉色終于好看了一些。

我還想說點兒啥以緩解自己心里的緊張,在我旁邊扮成親兵的施銀海猛地一扯我:「稚奴你別說了,說得旁人提心吊膽的,反而不好。」

施銀海話音剛落,匈奴的左賢王琴格勒就下令攻城了。

然后我終于發現了自己最大的弱點。

我暈血。

城樓底下的匈奴騎兵開始架著云梯往上爬,城樓上的禁軍們也開始把滾石擂木往下倒,血肉橫飛之間,我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涌,摘下姐姐的頭盔,就往里面稀里嘩啦地吐。

李昂在南面指揮著抵抗,無暇抽空來管我,施銀海不得不一邊拍著我的背,一邊大聲地讓親兵下城樓去弄點兒清水來。

漱了兩次口,我整個人才頭昏腦漲地癱在城樓的地磚上,幾乎爬都爬不起來。

嗚嗚嗚,我想我那為國捐軀的爹了,我想我從未謀面過的娘了,我想我姐姐了,姐姐你怎麼還不來救我?……

還有程知星,他到底啥時候才回來啊,嗚嗚嗚,我好害怕,戰場好嚇人。

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有那麼一瞬間,我是很想咧開嘴,不管不顧直接大哭的。

可是四顧看看,已經沒有人可以讓我依靠了;反而是帝都的百姓們,都需要依靠著我這張和姐姐八成相似的臉來換取一絲活路。

「小稚奴,孟破凡在北疆能做到的事情,我覺得你在帝都也能做到。

想起種晚晴的話,我艱難地拄著槍,從地上爬起來,接過施銀海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聲嘶力竭地朝著下面的匈奴人吼:「來啊!本將軍就在這里!來殺我啊!」

喊完之后,我又忍不住低下頭吐了,血流潺潺橫尸遍地的戰場太能刺激人了。

這次胃里的東西顯然在上一次的嘔吐中被清空了,這一次吐出來的只有清水。

在混亂的戰場上,我的吼聲沒有人聽到,無奈之下,我丟下頭盔,在鎧甲外面披上姐姐標志性的紅色披風,試圖用這個吸引匈奴左賢王琴格勒的目光。

來殺我!來殺我啊!

只要匈奴人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我身上,帝都其余幾個城樓的壓力,就會大大地減輕。

與此同時的北疆,傷還沒好的種晚晴下達了大決戰的命令。

廝殺了一天一夜的孟破凡紅腫著眼睛,在她悍不畏死的帶頭沖鋒下,北疆軍隊的前鋒連一口氣都不歇,直截了當地撲上去與匈奴主力騎兵開戰,隨后殺來的部隊緊跟其上。

來不及抵御的匈奴輕騎兵只得倉皇地打起野戰來,這樣兩個時辰不到,近六萬人的匈奴騎兵近乎全軍覆沒,沒留得一個活口可以回到草原上去。

見到剩余的匈奴人已經盡數投降,孟破凡毫不猶豫地下達了殺俘的命令。

「殺俘不祥,不若留下匈奴俘虜做苦役,重新建設北疆。」種晚晴想要阻止孟破凡,卻被對方冰冷的眼神震懾在了原地。

「北疆三城被匈奴人屠戮殆盡,他們可以屠殺平民,我為何不行?」

 

孟破凡在和月里朵一體的時候,雖然無法控制身體,卻能夠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包括月里朵是如何忽悠自己妹妹去匈奴和親以來羞辱自己的,包括種晚晴的傷是怎麼來的,也包括在宮變時,月里朵差點兒借助自己的手殺了妹妹。

猶如人在絕望之時會自暴自棄一樣,孟破凡醒來接過身體控制權后,就索性大干起來,在此后與匈奴人的戰斗中,她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無情:所有敵人落到她手里,能留個全尸都算是祖宗積德了,大部分匈奴人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砍了腦袋做成京觀。

「稚奴還在帝都等著我們回援。」迦南騎著馬來到孟破凡身邊,悄悄地提醒她。

「此事你來辦。」孟破凡正是因為擔心妹妹,才以非同一般的速度擊潰了匈奴大部隊,把事情丟給迦南,她毫不猶豫地調轉馬頭,手持軍旗向著帝都方向而去。

妹妹,等我,我來救你了。

孟破凡心里想。

「好了,人被支走了。」迦南沖著種晚晴笑笑,「孟將軍不在,您就是北疆最高級別的官員,俘虜的處理是大虞內務,我非大虞人,并無權插手,交給您了。」

隨后他也調轉馬頭,向著帝都方向疾馳而去。

嗯,小姨子有難,他這個做姐夫的,也得伸手拉一把不是。

種晚晴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兩個人可真會甩鍋,戰后的處理事宜,只能由自己一點一點地去做了。

沒辦法,誰讓我是北疆第一權臣呢。

種晚晴摸了摸懷里的兵符,眼神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孟破凡點了一支精銳騎兵,疾如火地向著帝都撲去,毫不停留,她風塵仆仆,在鞍鞒上打盹兒,在馬背上吃喝,將沿途的所有混亂,一一地留在身后。

原本北疆到帝都,需要三天的路程,孟破凡卻只花了一天,就來到了帝都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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