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亂》第24章

她騎在馬上,瞇著眼睛望向帝都城頭,卻發現帝都城頭上的禁軍節節敗退,眼見著匈奴人即將攻進去了!

我借著姐姐的臉,吸引了大半弓箭,在戰局的一開始,確實是暫時穩住了城樓上的局勢。

人的名,樹的影。

姐姐和匈奴人連年血戰,在匈奴人心目中立下了赫赫兇威,在他們把我當成姐姐之后,士氣大為低落。

然而,雖然士氣低落,這支騎兵仍然是匈奴人精銳中的精銳——不然他們也不能從種晚晴和姐姐率領的北疆軍隊中突圍而出。

在廝殺一天后,禁軍死傷無數。

到了天擦黑的時候,匈奴人的攻勢一緩,我才氣喘吁吁地癱倒在城樓上,只覺得渾身上下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也不知道姐姐在北疆的那些年,到底是怎麼度過的。

施銀海一直護在我身前,幾乎被匈奴人射成了刺猬,幸虧她早早地做了準備,在盔甲下面還穿了一層軟甲。

城樓上點起了篝火,施銀海身邊的夏夏在和她一起拔掉卡在盔甲上的箭支,沒斷的箭支還可以充當守城物資,因此兩人都蹲在地上,拔得小心翼翼,生怕折斷了箭。

此時還有打掃戰場的禁軍在收拾尸體,兩名禁軍抬著一個陣亡的校尉路過施銀海身邊。

借著篝火,施銀海看清楚了那個校尉的臉,她伸手攔下兩名禁軍,望著陣亡的校尉,久久地沉默不語,最后從懷里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蓋到了年輕死者的臉上。

「故交嗎?」我問。

「女郎,這是府上的堂少爺。」施銀海沒有回答我,只是沉默,夏夏哀傷地輕聲回答我。

是施銀海的堂弟。

大概也是來禁軍當差的世家公子,若是沒有這一出,興許當幾年校尉歷練一下,很快地被施家安排到別的位置上。

可惜再也沒有大概了。

戰場從來無情。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我閉上了眼睛,沒有空悲傷了,匈奴不擅夜戰,但明日只要天一亮,又是一場血戰。

姐姐,你到底啥時候來啊?我真的快撐不住了。

絕望如同烏云,蔓延在我的心頭。

20.

躺在城樓上,我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里我與程知星騎著潔白的小馬奔騰在草原上,五顏六色的格桑花從馬蹄下一直蔓延到天際處,四野都是呼嘯的風聲,天空則是溫柔的湛藍色,明凈得像一場美夢。

從夢中醒來,又是慘淡的現實,我抬眼只見到天色是暗沉的青,看看城樓上的滴漏時辰,已然快到寅時。

天亮了。

底下的匈奴士兵們像是沒有疲憊感一樣,又如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守城的第二天,我們依靠著帝都城樓的便利,依舊暫時性地打退了匈奴士兵,不過對方很快地就想出了別的方法來對付我們。

他們用一大塊小牛皮頂在幾個士兵的頭頂,阻擋自上而下傾瀉的箭支,飛速地穿越了戰區,來到了城墻下的死角區,拿出工具開始挖城墻。

施銀海見此情景臉色一變,連忙喊著先用火攻。

城樓上的禁軍聽到了,湊了火油,好不容易用火箭射穿牛皮,把那群披著牛皮的匈奴士兵打退,對方又換了一張新牛皮,繼續刨我們的城磚。

幾次反復下來,城樓上的火油很快地告罄,匈奴士兵雖然也死傷無數,但已經把帝都的城墻挖出了一個大缺口。

形勢危急。

在心急如焚的時候,北風凜冽地吹拂過我的鬢角,天氣很冷。

「拿水來!」靈機一動的我放聲大喊,「用水澆筑,加固城墻!」

剛喊完,鼻尖出就感受到一絲涼意。

我抬頭望去。

天地陰沉飛雪白。

老天爺似乎也站在了大虞這邊,竟然下起了雪。

冷水混合著城墻磚流淌而下,很快地在缺口處結了一層冰,有了冰的加固,城墻終于保住了。

到了日暮,雪依舊沒有停,隨著一聲鳴金,匈奴人終于恨恨地收了兵。

今天也算度過去了,此時,我和施銀海已經顧不上那些儀態了,只是一屁股坐在了城樓上,兩個人齊齊地喘著粗氣。

施銀海招手喚來夏夏,給我和她一人倒了一茶缸的熱水。

熱水里面略帶一絲咸味,顯然是夏夏在里面撒了鹽,用以補充我和施銀海的體力。

皇帝李昂也蹲在旁邊喝同樣的鹽水,他今天做的事情比我們多得多,此刻累得不輕,看向施銀海的目光里,顯然是多了一絲溫度。

無論男人心中裝著誰,面對敢于留下和他同甘共苦的女子,還是會有十足的敬重。

又或許,人只有在最危急的時刻,才能反應過來,開始關心起身邊的人。

望著不斷飄下的雪,我的思緒漸行漸遠。

此時此刻,也不知道程知星在干嗎。

積雪滿阡陌,故人不可期。

長安千門復萬戶,萬里思君獨自哀。 

第三天的時候,我看著底下仍在兇猛攻城的匈奴人,懷疑這個左賢王琴格勒是不是出發之前打過雞血。

怎麼她就那麼能折騰呢。

城墻上的禁軍在前兩日傷亡數字近三分之一,上萬名守軍目前只剩下不到六千人,帝都城墻哪怕有冰水加持,也被活生生地挖出來一個大窟窿,淪為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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