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掛滿了白布，約莫是在祭奠我。

可為什麼周圍靜悄悄的, 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下意識從自己的院子降落, 然后慢慢飄了出去。

路上依舊是一個人影也沒有。

我本不想踏入音熙堂，那是林柔的住所。

可好奇心還是驅使我進了她的院子。

這里倒是有了一抹不尋常的顏色——

到處，是血！！！

滿地狼藉，連她最喜歡的梅花樹都被砍斷了。

再往里走, 林柔被殘忍虐殺的模樣映入我的眼眸。

她身邊還有一個搖籃。

里面的孩子似乎剛足月, 不過臉色青紫, 像是被活活悶死的。

我不由直犯惡心, 連忙錯開了眼。

只是我對他們提不起一點同情，死有余辜罷了。

離開音熙堂，我又進了沈老夫人的院子。

同樣的到處是血, 沈母死不瞑目。

就連沈卿塵，也身首異處。

看沈母的姿勢像是要保護沈卿塵一樣, 我又不免唏噓。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沈家和我是死仇，如今我能做到不朝他們的尸體吐口水已經是很善良了。

我面無表情離開了沈母的住所。

心情沉重地往外飄。

到底，是誰替我報了仇？

是我的皇帝舅舅？

可他是明君, 最多給他們來個滿門抄斬，并不會做出虐殺這種讓人詬病的舉動。

我隱隱有個猜測的人選, 但不太敢相信。

不知不覺, 我來到了停放靈堂的前廳。

遠遠地，我看到了一個手握長劍身著玄衣的男子。

湊近一看，才發現那并非玄衣，而是被鮮血染紅了衣裳。

長劍還在不斷往下滴血, 男子卻忽然跪在地上。

背影看上去難過極了。

我瞧不清他的面容，只聽見一道苦澀的男音：

「郡主，俞安來晚了。」

番外

1

我醒來的時候，馬車還在不緩不急往前行駛。

從京城到汴州，少說要有三四天的路程。

而今天才第二日。

我掀開簾子望出去，俞安坐在車夫身邊。

抱著手里的佩劍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實我對他沒什麼特殊的感情。

唯一的印象就是他是個寡言沉默的冰塊臉 ，脾氣還有點暴躁。

我是真的沒想到，在我死后他竟會屠殺沈家滿門——

就連那棵林柔最喜愛的桃花樹也沒放過。

念及此，我不免想問問他。

「俞安，你過來一下。」

但問什麼，我還沒想好。

只是一昧將俞安叫進了馬車。

2

馬車內，獨我和他兩人對坐而視。

「郡主？」

好一會兒，俞安終于略顯疑惑地看向我。

「你……跟我多久了？」

話到嘴邊，我竟是不知該從何問起了。

畢竟像我這樣有「奇遇」的人，世上應該不多。

否則這世界可不就要亂套了？

我清晰地意識到，眼前的俞安并非夢中的他。

我不好直接問他，若有一天我被人害死在內宅里，他會因為什麼去屠人滿門？

總覺得這句話哪里怪怪的。

「四年了，郡主。」

「從您及笄那一天起，俞安就是您唯一的暗衛。」

俞安一臉認真答道。

我眨眨眼，原來這一晃，已經四年過去了。

但平日里我和他的交集少之又少。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對我有那樣的感情的？

又或許，是我自己想多了？

畢竟我雖成過親，卻從未經歷過情愛。

像我這樣的人，怎麼會分得清他為我復仇到底是出于責任、還是愛慕呢？

3

想到這里，我不免低下頭釋懷一笑。

我雖是皇上親自下旨特賜休夫，可這世道對女子一向苛刻。

休夫到底壞了我的名聲，只是人人忌諱著我的郡主名頭，并不當我的面亂嚼舌根。

更何況，我還遇見過沈卿塵那樣的爛人。

自此我深知天下男子大多是薄情負心的，能順利脫離已是萬幸。

從踏出沈家那天起，我便暗下決心，不會再選擇去認識一個陌生男子，融入他們那一大家子了。

「阿母曾救你一命，可你這些年為了鎮國王府、為了我，已經豁出過無數次性命。」

「俞安，若你有心想走，只管開口，我會允諾。」

俞安神色一怔，在本就不大的馬車內雙膝跪地。

見狀，我連忙就要將他扶起。

「別跪別跪，我……」

「郡主，俞安跟了您，今后都只會認您一個主子。」

俞安的身板挺得直直的。

他跟我一較勁，我根本扶不起他。

只能隨他去了。

「王爺待我不薄，王妃對我更是有救命之恩。」

「便是您要趕我走，俞安也死都不能走。」

嗯，不知怎的，我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

一絲委屈？

4

仔細一瞧，俞安的眼眶已經紅了起來。

「郡主，您，是厭棄俞安了嗎？」

「……」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我的冰塊臉暗衛去哪里了，這個可憐巴巴的人是誰！

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我把俞安從頭到尾重新打量了一遍。

就在我疑心剛剛那一霎是自己的錯覺時。

對方又開了口，帶著些許哭腔：

「您，真的不要俞安了嗎？」

我瞪大了眼睛，這這這……什麼情況？

吃驚過后，我很快又平靜下來。

「當然不是。」

「只不過，我余生都不會改嫁，你若死心塌地要跟我，往后可有的是讓人指指點點的清苦日子要過。

」

不管對方是什麼意思，我都得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