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殺》第4章

只人死燈滅,回應她的,只有我隔岸觀火的冷笑。

容湛木然看她拽著齊景胸襟,歇斯底里要交代。

那順著胸口流上去的雨水,化了滿胸的藥粉,瞬間便將尸身腐蝕成了血肉模糊令人作嘔的爛肉。

他頓時清醒,沖過去一腳將其踢飛:「賤人,毀我父親尸身,你找死。」

毀尸滅跡也好,栽贓嫁禍也罷,皆是我的刻意而為。

讓周堯抹在齊景肉身上的蝕骨粉,為的便是今日大雨,讓齊景在他最愛的人手中,死無葬身之地。

齊景的腐肉血沫,沾滿了連連搖頭的葉云雙手,看著自己染藥的掌心開始潰爛,目露驚恐,止不住渾身戰栗。

畢竟,那蝕骨粉,是她那為齊景假死脫身的相好翟振的獨門暗器。

她生了疑心,卻不敢聲張,只怕說得越多,暴露得越多。

便連齊景的死,那人的算計和她兒子的身世,皆要暴露人前。

為了兒子前程,為了那人性命,她不敢開口。

一對愛人,血肉交融,生死不離,終于得了圓滿。

只眾目睽睽之下,褻瀆死尸,偷盜殉葬品,她葉云,再沒了退路。

8

本朝對盜墓者的懲罰尤其嚴厲,輕者割耳流放,重者罪連九族。

葉云自是知曉,在人前不斷喊冤,被反應過來的容湛咬著恨意,狠狠落了幾耳光,打斷了她滿口的謊言:

「別說你無辜。這瓢潑大雨,你一柔弱女子,竟不知畏懼如此湊巧來了墳崗,又恰好到了我父親墳冢之前,還湊巧打開墳墓掏了尸拿了寶。

「這麼多的湊巧,你信嗎?」

她無可辯駁,只捂胸垂淚。

直到她女兒,跪在容湛跟前,柔弱開口:

「我母親病重,神志不清,才行為失當。但當真與我們無關。」

葉云心領神會,便開始發瘋發狂,抽打自己,以頭撞石,佯裝起了癡傻。

容湛毫不動容,甚至冷笑著俯下身去,鉗著葉云滿是血污的下頜狠狠道:

「你猜,我信不信。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繼而狠狠一腳,落在她身上,生生踩斷她的肋骨后,才讓人將其按壓在地。

被齊景捧在心窩子的嬌嬌兒,口吐鮮血一身污泥好不狼狽。

饒是冷酷無情的周堯,也不免倒吸了口涼氣:

「少爺便像瘋了一般,招招式式皆用盡了全力,帶著十足的狠勁兒,恨不能將那女人掐死在他父親尸身前。」

我冷冷一笑:

「她掏墳掘墓要帶走齊景的行徑,不正好驗證了那小廝嘴里的話嘛。

「便是最后幾分懷疑與溫情,也散了干凈。被最親最愛的人背叛與欺騙,他如何能不恨。

「挨打而已,比起盜墓的刑罰,當真不值一提。」

我不將陪葬品掏出來,從來不是我大方,而是讓他們落個自投羅網,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

那滿包珠寶,是齊景要帶上京城,為齊明承打點前程的。

可最終,一個銅板兒也帶不走了,還落得個死無全尸的下場。

甚至要將他心愛的兒子,從云端拽上地獄。

9

「我們不是盜墓賊,東西都給你們,求你們放了我娘,求你了。」

容湛看著他父親那暴尸荒郊裹滿骯臟的殘破尸身,悲憤交加,連身子也在肉眼可見地顫抖:

「褻瀆我父親的尸身,偷盜我殉葬之珠寶,我肯饒你們,官府也饒不過你們。」

便是她們齊聲喊冤,也擋不住眾人的親眼所見。

不巧齊景手中護心鏡,和口中的拇指大的東珠,皆沒了蹤影。

這兩樣,都不是頂頂貴重的東西。可卻是我朝達官富戶陪葬品里必不可少的物件。

容湛滿心憤恨,只恨不能拉他父親寄予厚望的齊明承下馬,以泄心頭之憤的:

「說吧,同伙還有誰,為何毀我父親尸身,又為何獨獨只拿那兩樣物件兒?

「你們要送給你誰,又是受了誰的指派,說啊!」

他雙目猩紅,猶如兇獸。

可那柔弱母女,便是口吐鮮血,也咬死不曾見過那兩樣物件。

容湛冷笑著睥睨著那二人:

「這滿棺材的物件,隨便一樣都比那兩樣值錢,你不會以為我容家舍不得這點物件吧。

「也就是你這等眼皮子淺的人,分不清好賴,便是偷拿也不知哪個貴重。」

葉云被打狠了,大口吐血,說不出辯駁的話來。

可她的女兒如她母親一般,生得嬌俏柔弱,我見猶憐。

跪在亂石子上,一遍遍磕頭求饒恕,便是額頭血流如注也不曾停下。

容湛本不想理會,可那女子尤其擅長拿捏人心。

直道:

「這位哥哥,求你高抬貴手饒了我們吧。我若有父親家人可倚靠,也不至于拉不住母親發瘋。

「我父親向來疼愛我,若是知曉我卑賤如螻蟻為母親四處磕頭求生路,還不知道該如何痛心疾首。

「為人子女的,便是如何也不能讓父親死不瞑目才是。」

我那滿腹柔腸不中用的兒子,本要不死不休為母親出口惡氣。

可她一番言語,便讓容湛念著那女子與他一脈相承,不忍其父親見他們手足相殘,死不瞑目,就對那女子軟了手段。

緊攥拳頭,他生生忍住滿腔恨意,斂眸轉身,逃也一般地疾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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