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閨錄元臻》第4章

這些人都是上京臨時買的,不是世家調教,刁滑得很。

掌院的嬤嬤上來擰著眉甚不服氣:「夫人,是老夫人不肯吃,我們也不能白看著東西就這樣糟踐了呀,下人不就是吃剩飯的麼?」

我道:「說得好,可你應不知我,老夫人愛物惜物,我卻只愛糟踐東西。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愛拿銀子聽響兒,你們誰敢接著,我就砸碎了你們聽響兒!」

說著仰一仰面,命丫鬟端來燕窩粥,婆母依舊不肯吃,要給秀秀留著,她一碗不吃,我便在眾人面前倒一碗,直將婆母嚇了個魂飛魄散。

哭哭噎噎地接過碗盞吃了起來。

眾人原有些嘰喳,被我的眼風掃過去,紛紛低下了頭。

我擺擺手:「長了記性,就各做各的去吧。不過我交代各位一句,即便老夫人的院子單獨出入賬,對牌也要在我這里領,我不管你們從前怎樣,錯我半點兒,你們當知我的厲害!」

眾人不敢逗留,這才縮著脖子散了。

8.

我瞧著婆母吃這粥吃得不錯,剛要叫丫鬟再添換上一碗。

裴詔一陣風似的卷到我面前,抓著我的手臂將我從座中拉起,粗聲厲喝:「你為何還是如此!從不將人當人!?」

這一下將婆母唬了一跳,碗盞滾碎,伸手像我們這個方向摸:「詔兒……你怎麼能同大姑娘這樣說話……」

裴詔眼里都是悲怒,緊抓著我不放,回頭道:「娘,她這樣羞辱我們,一次不夠,還要忍第二次嗎?」

他看向我:「你以為我不知曉?當年你假意接濟我們,其實根本就是拿我們這些窮人取樂,我妹妹進你的院子要把帶來的一切都丟掉燒毀,我從軍的時候,姚四說你也帶人砸損了我家所有的物件。

你既然看不起我們,為什麼不肯放過我?你為什麼要在軍中扶持我?我的軍功都是拿命換的,你卻把它變得一文不值。」

我歪了歪頭,有些呆愣地盯著他眉角那因為救我而留下的刀疤,視線從清晰到模糊,又從模糊到清晰,然后我把眼睛閉上了。

婆母摸到他,笨嘴拙腮,又心急得說不出話來,只道著:「不是!不是!」

我拍拍他的手,心里無力得很:「你先放開,別當著娘的面吵,會嚇著她。」

裴詔死死瞪著我,好像比我還難受,手都瑟瑟發起抖來。

我嘆息:「將軍,你抓疼我了。」

裴詔一怔,緩緩將手松開。

正僵持著,管家沖進來報:「將軍,大小姐被人劫持,扔到府門口來了。」

婆母一下嚇昏過去。

我緊緊摟住她,裴詔急急往外跑。

待我將婆母安置,趕到秀秀閣中,等待我的是他冰涼的背。

我想去看看昏迷的秀秀,也被他攔住。

裴詔神情寒冷如冰,只給了我一句話:「我以前從不知道,到現在你的仇家還是那麼多,你知道今日會有人埋伏你,所以叫我妹妹坐你的馬車去上香?」

這樣沒頭沒尾的話,我卻聽出了些意思,這樣說今日擄劫秀秀的人,原本是要擄劫我了?

我的確無事時在每月初九都去寺里上香,初九是娘去的日子,可并未安排秀秀去啊。

若說仇家,我的仇家是不少,父親續娶的趙氏出現前,梅姨娘是平妻,她在財帛上刻薄得緊,我又有許多人要養,在京中遍布了許多買賣,仇家自然是不少。

可再如何的仇家,也不至毀我名聲,燒我店鋪還差不多些。

我的眉心緩緩皺緊:「將軍什麼意思?」

「你口口聲聲為秀秀好,拒了姚四哥,可當年我那樣小,家里吃了上頓沒下頓,全靠姚四哥出去做工,一個粗面饅頭兩家人吃,才能熬過來,他發跡了也曾往軍中送過糧草和白銀,你這樣防備他,還說不是看不起他?姚四哥如此義氣人物,你都要挑揀,難道不借你宋家的力,誰這一生便起不來麼?」

我靜靜看著他,他輕輕扯了扯嘴角:「是啊,你本就是這樣,接濟著我,背后欺辱我的家人,表面上對秀秀好,轉頭就能送她去火坑。」

我看著他:「你這明顯就是對我放不下的偏見。」

裴詔怔了一下,疲憊不堪地轉過身:「偏見?大概是吧。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知道的,姚四恨你,他當年喜歡你的一個三等丫頭,你嫌姚四哥窮,不肯答應,把那丫頭嫁給了老員外做妾,我已經在盡力不聽別人如何言說,可你依舊這般……」

我那一刻只覺得兜頭被澆了一身冰,心就像有窟窿似的,呼呼灌著風。

我將眼中酸意眨下,突然問道:「將軍,你給我寫過信嗎?」

裴詔一愣,有些猶豫,最終抿抿唇:「沒有。」言罷,自己走了出去。

我看著案幾下的紙團,輕輕打開,滿喉都是悲涼:「怎麼沒有,這不就是嗎?」

我抓著那張紙,忍著滿心的苦,去書房蓋了他的私印,回來時路過庭院干枯的桂花樹。

不顧自己穿的只是單薄繡鞋,走到桂花樹前,愣愣站了許久。

陪嫁的嬤嬤和婢女們烏泱泱跪了一地,求我趕緊進屋。

直到我的奶嬤嬤趕來,一口一個「兒啊!祖宗!我的心肝肉!你要剜嬤嬤的心嗎?」

猜你喜歡

分享

分享導語
複製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