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閨錄福妗》第5章

老王爺只是笑,笑得解脫,笑得欣慰。

又是一個雪夜,蕭錦侯回來了。

這場鉗擊之戰,南國雖勝卻損傷極大。蕭錦侯被抬入府中時,仍在昏迷,軍醫草草處理的傷口已然有些感染腐爛。

聽說先幾天回來的護國將軍更慘,血人一般被抬進了禁中,向圣上求下了再娶大姐姐的旨意,人就昏死過去了。

直到實實聞到血的氣息,才知道戰爭原來這樣血腥。

蕭錦侯被抬到偏殿,老王爺擔心不已,日夜不眠,可他現在已是枯骨半副,病得整個人都空了,根本受不住冷風。

「鎮北侯還另有要事處理,大管家也去幫襯,福妗,我不放心。」

我跪著求他莫要下榻,許諾自己會代替他照顧蕭錦侯。

我從小就倔,說到就會做到。

老王爺知我脾性,終于肯靠回去休息。

12

我衣不解帶地照看蕭錦侯。

第十二日,他終于醒了,看見我,眼睛眨了眨,復才看清:「你為何在這里?趁我病要我命嗎?」

我斂衣撫裙,向他深深大拜:「福妗多謝蕭公子。」

直將蕭錦侯嚇得要跳起來,他扶著背,疼得誒呦,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這是下地獄了?」

我跪行上前,墊著帕子將他擺弄成不至將傷口撕傷的姿勢,才開口道:「福妗出嫁前,深懼老王爺的殺名,用了好些不上臺面的手段戕害他,多謝蕭公子護著王爺,以至福妗未能釀成大錯。」

他呆愣地看著我,向來散漫的面容,配上這個表情,看起來著實有些違和。

我也認真地看著他,坦然非常:「當日我想殺老王爺,嫁過來就守寡,是認真的。

現在我愿老王爺百病退去,也是認真的。」

老王爺給我的,是爹爹都沒給過我的,信任、嬌養、疼愛。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自己的陽壽去換他安好。

蕭錦侯轉過去咳了一聲:「王爺從不對哪個女人上心,更討厭京中貴女那哼哼唧唧的腔調,一年多前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神經,揚言要納一位大家閨秀,若是想換換口味便罷了,可你宋家一出接一出,你一手接一手,還沒入府就由貴妾抬成側妃……我細查究竟,你手手都是殺招,王府怎能娶進一個詭計多端的女人?」

我點頭:「立場不同自然看法不同,福妗知道。」

他本轉著臉趴伏在床上,聽聞我的話,他揚起了下巴,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什麼。

13

蕭錦侯一日日好了起來,那日我服侍老王爺洗漱,老王爺笑看我一眼:「總覺得錦侯沉靜了不少,是為著這次出去,還是為著你給他磕的那個頭?」

我茫然,但手上動作未停,依舊給他挽著袖子。

老王爺道:「去把狐裘拿來,扶我到窗子下。」

我擰不過他,扶他到珊瑚大窗下,給他塞了七八個湯婆子,又用狐裘裹得死緊。

外頭下著鵝毛雪,卻未有風。

老王爺看著我如臨大敵的樣子,哭笑不得:「哪兒就那麼冷了?」

我卻不管,用手摁著狐裘死死壓著。

老王爺只一張臉露在外面,看著外頭的靜雪,輕聲道:「先帝荒淫無度,將國家治理得民不聊生,后來又被西涼給綁了去,國中無君,皇子羸弱,各國鐵騎紛至沓來,那時的土地都被血沁成了黑色,是美后,以一己之力,扶住了這個岌岌可危的國家。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福妗啊,我是真的沒用啊,無論我多麼努力,殺多少人,我也不能保她安穩,保國家安穩。后來,她又有了孩子,是西涼王的,西涼王沒有兒子,她生的也是女兒,她沒能力給孩子名分,也不想讓這個孩子淪為政治犧牲品,只能將孩子交給了我。

「可惜,我沒有護住她,她十六歲那年,西涼的攝政王趁我出征,血洗了王府,將她擄走,等我把她救回來,她已經懷上了錦侯。西涼王的女兒們也沒有生出兒子。而錦侯是春休和攝政王的孩子,春休生下他便去了,我對外傳言母子俱損,攝政王并不肯信,他和他的仇敵,一直在找這個孩子,所以,我只能將他的身份貶到極致——畢竟,誰能想到西涼王女和攝政王的血脈,美后的外孫,是一個男妾呢?」

我安靜聽著,不知不覺淚水爬滿臉頰,護國之艱,不是真正行走之人如何能知道?

老王爺摸摸我的頭:「人都要有弱點,對手才會注意你的弱點,我每到一地便擄劫美女,西涼人以為我貪花好色,每年都往王府送細作,可我活不久了,我要找一個能替我守住這王府的人,守住美后血脈的人。好在,我找對了。」

14

「福妗,對錦侯好一些……」

「你為什麼哭了?」

我從那日老王爺的話中回神,在淚眼中,看清了蕭錦侯的面容。

蕭錦侯皺眉:「是因為你大姐姐又嫁護國將軍之事嗎?」

我想了想,搖搖頭,又點點頭。

蕭錦侯撇嘴:「裴詔不要命似的那麼打仗,連封侯的機會都愿意拿去換一個女人,怎麼?在你們眼里,他還娶不得你宋家一個姑娘?何況裴詔的面容也是十幾年前為救你大姐姐而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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