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閨錄錦書》第2章

回到閣中三姐姐發起了燒,纏綿在了病榻,每日西施一樣捂著心口,哼哼唧唧地說心悸難安。

心悸這東西,一會兒疼一會兒不疼,即便是再精熟的太醫,也難以剖斷。

父親為了不致被平西王怪罪,早已合了眾姐妹八字,選定三姐姐與老王爺最合,此刻八字都報上去了,再想換人已然來不及了。

父親的脾氣不是好的,可來給三姐姐教規矩的王府嬤嬤也不知教了三姐姐什麼。

他一瞪眼睛,三姐姐就暈,他還沒說話,三姐姐就倒。

美人燈一樣,出口氣兒都能給她吹散了。

父親拿她也毫無辦法,只能由著三姐姐今日頭疼后日心疼的這樣拖著。

梅婉貞的日子相當不好過,平日她輕慢陶姨娘已然是個不受寵的老妾,又只三姐姐一個女兒,折騰她們的手段甚多。

但現下三姐姐是已經訂出去的人,還是王府貴妾,母家萬萬不能虧待。

是以三姐越發得了意,前要綾羅,后要綢緞,人參燕窩,流水不絕,稍有不虞便要說娘家搓磨于她,哭哭噎噎個不住,整日折騰得梅婉貞不能安生。

三姐姐又聽我授意將那些華貴之物變做銀錢,悄悄差人去南方尋江湖騙子,充作仙道,哄著老王爺煉丹求仙,老王爺本就荒淫,又以酒色虐殺為樂,若能用丹將身子骨再掏一掏,速速斃命才好。

3

正當我們跟親爹拉鋸著,元夫人的族妹也進京了,元夫人本名趙淳意,名門出身,懷著大姐姐時,趙家為妃的女兒被突然賜死,舉族獲罪,只因父親當時在關外駐守,幾次上書盡述邊關苦寒,拼了此身前途,將元夫人兜攬保全住。

也因此,朝廷對父親的提拔又緩了下去。

耽誤了兒子的前程,祖母自然是不會有好臉色的,整日酸刻于她,元夫人孕期抑郁,以致難產血崩,生下大姐姐便撒手去了。

她的族妹趙淳音便是幼時隨族發配,長于邊塞,現年二十七,因罪籍耽擱了婚嫁。

趙家是慣出宮妃的,趙妃美冠六宮,甚至各色佳節民間燈畫上的嫦娥奔月,畫的都是趙妃模樣。

尋常女子但凡有趙妃一二姿色也是人中至美。何況這對姐妹,長得都頗有趙妃神韻。

父親一見趙淳音,簡直神魂顛倒。

口中直念著:「淳兒,你依舊如此美貌。十余年不曾有變。」

「淳音自小受盡苦楚,已是二十有二的老女了,何曾還有美貌可言……」

父親感懷不已:「二十二啊……淳兒,你離開我的時候也是二十二……」父親悵然嘆道。

趙淳音已被我盡數教習,故意將自己的年齡說成元夫人病逝時同歲,以博父親憐憫。

瞧見父親眼神越發情深,趙氏只婉轉一笑,隨即眉梢眼角憂愁漫上,怯怯不作聲響。

我向趙氏使了個眼色,趙淳音哭哭噎噎道:「大姐姐有福,故去數年,還被姐夫牽掛不忘,淳音即便活著,也不過是浮萍薄命之人罷了……」她以帕拭淚,「上天好不開眼,若能用淳音之命,換姐姐與姐夫團聚,便好了。」

這一下果然讓父親大為感動。

安置趙氏三天后,父親言說要續娶趙淳音。

梅婉貞猶如晴天霹靂:「老爺再娶夫人,那我又是何?」

父親冷笑:「我只抬你做平妻,可并未扶正,正室之位懸空數十年,如何不可再聘再娶?」

4

梅婉貞這下徹底傻住。

父親做一方協領的時候,母親看見他就犯頭風,一個攏不住丈夫心的繼室,心里難免怨憤,他二人多有矛盾。

是以父親榮登三品京官,母親未曾跟來上任,只在家鄉養病。

出入上下,父親帶的都是梅姨娘,后來將其抬了平妻,官中便都以為梅姨娘是明媒正娶的。

其實,官宦人家,何來平妻呢。

這話不過是哄傻子罷了。

她無書無聘,即便告到官衙門也難贏。

以梅婉貞的精刮,自然知曉現下父親再得佳人,正在興頭兒上,不能同他對著干,父親向來軟硬不吃,更厭忤逆于他的。

先退一步,委委屈屈應下來,保住掌家之權,日后再緩緩圖之才是正解。

可真讓她讓出這熬油一般才熬來的夫人之位,虛位以待一個年輕姑娘,她又如何甘心!

畢竟以梅婉貞現在的年歲,當夫人是一回事,當一個陶姨娘般的老妾是另外一回事。

想是梅婉貞也尋不出應對之策,只得當場便半真半假地暈了過去。

待醒來,她已能調整好自己的姿態:「老爺,妾在老爺身邊十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可不是麼,她是元夫人為了圖賢良的名兒,給父親納的,比我娘來宋家還早呢。

苦勞說不好,禍家敗業的功勞我就能給她數上一堆。

只是她最擅長拿捏父親,只要在父親心煩最甚處,拿出女人的柔婉來服個軟兒,撒上幾句嬌,她即便有再大的疏漏,父親也不計較了。

我娘便是吃虧在過于剛強,連句貼人心窩子的話都不肯說,以致夫妻離心至此。

我在她房里一早安排的小嬋已是二等丫頭,偷偷報與我說,這次甚怪,梅婉貞服了軟,父親卻沒有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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