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閨錄錦書》第4章

待將母親的嫁妝奪回,為哥哥籌謀著找一個好岳家,我便說我性本虛白,一心向佛,找個小院子,安穩度一生便是了。

大理寺卿家的小姐看了看左右,紅著臉斥我:「想是你要死了,一個閨閣在室女,大庭廣眾之下,說什麼嫁不嫁的。」

我軟綿綿地笑道:「姐姐,待你成了一品夫人,你就知道了,到時候來我的院子坐坐,我教你怎樣規訓妾氏,保準比大太陽底下跪瓦片兒管用。」

這位姐姐和她母親都是最和善有禮的,妾氏都爬到頭上來,她想出的辦法居然只是跪跪瓦片兒,真是……

她上來捏我:「你這個促狹鬼,就會拿我開心。」

大家笑鬧著,我回頭,瞧見花樹后隱隱有寶藍色一角袍袖,那一看就是男子式樣,上巳節也叫相親節,在室男女偷偷互相相看是常事,但此處偏僻,若有人落單,難免有閑話。

我便起了話頭要去看魚,引得眾女向湖邊去了。

梅婉貞不僅讓我難堪,連在湖心泛舟的三姐姐都受了來自眾人的「同情」。

那些聽了閑話的夫人,半是笑半是嘆地拽著三姐姐的手:「可惜了你吃了掛落兒,好好一個人兒,還這樣年輕,倒要替你妹妹嫁給老王爺了……」

此等挑撥,往常三姐姐是斷斷禁不住的,但這次三姐姐卻不著痕跡地抽出了手,不咸不淡道:「夫人誤會了,是我自愿要和妹妹換的。」

對面的人怔愣著張了張嘴:「怎會有人愿意嫁給老王爺?」

隨即被旁邊人推了一把才知自己失了口。

三姐姐扶了扶頭上的玉瓶簪:「福妗就愿意嫁給老王爺。

此話將一眾夫人堵得說不出話來,三姐姐猶嫌不足,笑道:「福妗就喜歡老王爺。」

7

我與三姐姐游春時的「虎狼之詞」,如巨石入波心,在京城貴胄中再次炸開了鍋,這樣不知羞的官宦小姐,也是近二十年未聞未見,官媒們急急忙忙撤了宋家幾位姑娘的姻緣牌子。

父親受了好一頓笑嘲,梅婉貞的六姑娘也沒人來相看了。

父親氣急敗壞就要動家法,三姐姐是不怕的,她已是定給王府的人了,娘家若是擦破她一點油皮兒,她就得鬧著尋死上吊。

我自然也是不怕的,有趙氏蹙著眉,委婉地為我說項:「妾身受的是大小姐贈銀之恩,又是六小姐提示妾身與姐姐相似,怎的到最后只將我接來認親的四小姐背上了這個名聲?」

趙氏憂愁哀怨地看了父親一眼:

「即便是四小姐尋的我,外人是如何知道的?」言罷,她怯怯下拜,以帕拭淚:「這傳閑話的人,明面上是污蔑咱們家的小姐,其實字字句句說我是外頭尋來的,不明不潔,配不上老爺。做這事的人,哪里是記恨四小姐,豈不是有意絕我?」

她這一哭,簡直搓碎了父親的心,父親連忙來扶她,趙氏只是伏在他懷中哭泣,就是不肯起來:「老爺!老爺!四姑娘只是受了我的連累,老爺若非要動家法,不如將板子落在我身上吧,也便隨了那些人的心了!誰叫妾身沒有用,算不開賬,也理不得家,即便做了夫人也不能服人的!只得由得人搓磨算計罷了。」

父親正是梅開二度的熱戀時節,如何禁得住這個,我的責罰不僅逃過,父親還許諾婚后三日,便將管賬的權力給趙氏,為她在下人面前撐起腰桿子。

但是三姐姐畢竟言語太過輕浮放蕩,就算不挨打,訓誡也是要受一受的。

不過父親還未決定要如何教育三姐姐,平西王府便來了人,指著臉問著父親一句話:「小夫人與王爺已交換了龍鳳帖,名義上已是夫妻,言語親密一些,是應當得份的。難道小夫人傾心王爺,丟了你宋家的臉面不成?」

這一下給父親問了個聲堵氣噎,連忙告罪,彎著腰把王府的人送走了。

待父親出去,趙氏揮下了一眾婆子丫頭,我不禁嗔道:「那梅婉貞污蔑我的名聲,便隨她去罷,三姐姐怎可行這等險棋。」

三姐姐跟不是自己的事兒一樣,曼聲道:「她想要你名聲有損,到時候隨意配個莊戶人家,我又如何不能讓她的女兒也無人問津?反正名聲也不光是你我的,是整個宋家的,要沒臉,大家一起沒臉唄。」

趙氏柳眉深蹙:「可……三小姐的言語也實在太孟浪了……」

三姐姐笑道:「我已是破罐子破摔,難不成趙姐姐還能在京中尋出比老王爺更好色、更狂暴的人來?我的命再差,也就這樣了。」

趙氏心軟,又無籌劃,只是抬著一雙水黑水黑的眼睛無限同情地瞧著她,三姐姐會心一笑:「還當你是個伶俐人兒,原也傻乎乎的,這天底下拿捏男人的方法甚多,明日我遣了嬤嬤,來給趙姐姐上一課罷。」

8

王府嬤嬤的教習甚是有用,父親大婚第二日,我們前去請安,便見趙氏帶羞含怯,媚色流轉,而父親神清氣爽,春風得意。

自從有王府撐腰,「身嬌體弱」的三姐姐突然就「好些了」

平常她對梅婉貞只是點個卯,今日趙氏做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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