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閨錄湘韻》第3章

7

來了這里有幾天,沒有人找過我。

親爹沒有,親娘沒有,親哥哥沒有,姐姐們更沒有。

明明我已在他抱我來的路上,一路丟下些首飾了。

唉,早知道他們不來尋我,那些首飾我留著多好。

沒準兒以后能派上用場呢。

我嘆氣,半獸人轉過頭來看我。

我苦笑道:「或許我家里人不來尋我。是以為我死了罷。」

他歪了歪頭,仿佛有些不解,卻輕輕用頭拱我的手。我拿來梳子為他篦發,看見他高興得瞇起眼睛。

我突然自暴自棄道:「如果我只是我,給你做娘子,你愿意嗎?」

半獸人睜開眼,皺起了眉。

我笑了笑,果然,這天底下沒有人會只喜歡我宋湘韻。

連這麼單純憨直的半獸人,都不會。

他才在后面山澗玩水玩了一下午,晚上吃飽了,被梳毛梳得正舒服,見我停下,又用頭拱了拱我的手心。

獸一樣單純,完全不知我心內如何酸楚。

仗著他聽不懂,我一邊為他梳發一邊自嘲:「其實我說自己在家里很受寵,是騙你的,娘偏心哥哥,爹爹只喜歡元夫人生的大姐姐,兄弟姐妹們因為娘刻薄,也多遠著我。家里頭,沒人喜歡我。我呢,既不出挑又不優秀,是京城第一笨美人。也還不錯,笨美人,也好賴算個美人。喂,我挺好看的吧。」

他看了看我腦門上消下去的牙印兒,想了想,搖了搖頭。

還是嫌我不好吃啊。

我白他一眼繼續道:「不會用惡意去揣測別人,娘說就是笨。她總說內宅之爭便是與虎謀皮,你靠近老虎,老虎能不用爪子拍你嗎?其實我甚是不懂,娘是要去謀老虎的皮,老虎怎麼可能不拍她?是她先懷揣惡意靠近老虎的,卻反過來要說老虎吃人不眨眼。

半獸人睜開眼睛看著我,仿佛在問:那換做是你呢?

8

我想了想,笑道:「想要虎皮,不過一圖暖和,二圖體面,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會帶著禮物敲開老虎的門,釋放最大的善意吧。想要暖和抱在一起便好了,想要體面把它豢養起來也很氣派,沒必要上來就去扒老虎賴以生存的皮毛……」

說罷,我自嘲地笑笑:「很蠢,是不是,我果然是個笨蛋呢。」

因為我總是忘記,即便帶著禮物和真心,老虎也會有像娘一樣不問緣由只想吃人的呢。

半獸人聽懂了,突然笑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笑,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嘲笑我。

我噘嘴叉腰:「你怎麼也這樣啦,雖然我失敗了很多次,但我還是相信會有喜歡真心和禮物的老虎肯跟我分享毛皮啦!我會送它一只漂亮的鈴鐺,冷的時候它也會湊過來讓我摸一摸頭。」

半獸人又笑起來,我氣得難受,懶得再理他,吭哧吭哧就要往屋里蹭。

最近我的雙腿稍微有些知覺,看樣子應該是腰椎哪里錯了位。

但我依舊走得不太利索,不過好在能移動了。

半獸人拉住我,我氣得扭頭,半獸人指了指那邊已經磨好的草藥,我低頭,看著身上包好的外傷,終究還是沒有走。

第二日早起便不見半獸人,我去稻草屋看,墻上掛的獸皮也不見了。

只在外面給我留了一盤野果子。

我換好藥,吃了兩個野果又睡過去。

再醒來,也未見他,我便在門口一直等到太陽西沉。

其實我知道的,獵人們進山一走好幾天是正常的,甚至有時候換山頭,一走數月的都有。

可他,就這樣走了,還是讓我很難過。

看著烏沉沉的天色,我心里有些凄涼:這只老虎,也隨隨便便將我丟在這里不在意呀。看樣子我這種人,是真的交不到朋友呢……

我就這樣倚在稻草屋的門口睡著,待到被輕拍著醒來,只看到了他的臉和滿天星子。

9

他看著我,驕傲地伸過一只虎拳,那碩掌緩慢攤開,掌心是一只樸而不拙的——黃銅鈴鐺。

我怔然:「你哪來的鈴鐺?」

他放下身后的背簍,里面是米、面,還有鹽巴。

我又怔然:「你去集市了?你哪來的錢?」

半獸人瞇了瞇眼,亮出了他的大刀。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我都直接想跳起來:「你砍人了?你因為這麼點東西砍人了?你怎麼能這麼暴躁呢!」

半獸人從未見過我這麼激動,似乎聽懂了我的數落,眉宇間漸漸攢起惱怒來。

他打開我的手,坐到大石頭上生悶氣。

我也知道自己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道德綁架人家非常不對。

但這是我無法跨越的一個應激點,我與娘不親近,也是因為,那種「自己只占到一分便宜,可別人要吃十分虧」的事,她一定會做,完全只顧自己,不考慮別人死活。

這樣純粹利己的價值觀真的讓我害怕至極。如果他真的因為一些米面就殺人,我會很難接受。

深黑的夜里,我們就這樣沉默地坐著。

突然一聲聲狼嚎撕碎夜空,因為我這一天都沒有引火,狼有膽子欺到附近了。

我剛要開口,半獸人已拿起砍刀,沖進了黑夜里。

10

在之后,我第一次聽見了現場版環繞式的「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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