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瀝遺孤》第6章

陳王的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像感慨:「也是怪了,這個孩子這麼多年來,還是喜歡這種類型。」

我其實能猜測他們談話中的意思,但只是裝作聽不明白的樣子睜著眼睛無辜怯弱的看著他們,然后在陳王望過來的毫無感情漠然打量的視線中假裝發著抖的對他笑。

無辜、無害、天真爛漫又沒有威脅的樣子。

這是男人最喜歡的樣子。

直到旁邊正點燃的千足燈晃了晃,陳王站起來,說:「算了,十年前已經搶過來一個,秦滇也把她送進來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沒興致了。」

他臨走前在燭火中又回頭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想到什麼,又笑了笑,然后大步跨出去了。

08

秦滇并不需要我得到陳王的恩寵。

說到底,我也只是他送給陳王的誠意,展示他是個「好兒子」的道具罷了。

沒有什麼比我更能向陳王展示他的忠心。

他在父權面前俯首稱臣,這個低頭無疑是令陳王愉快的。

這是他們男人的世界。

權謀、忠誠、制衡、揣測、疑心……

秦滇送給我的侍女平兒有些憐憫的看著我,問:「主子,你難過嗎?」

難過?

我在心底失笑,平兒不懂,我在很久之前,就不會對別人寄托希望了,這世上一切都是可以交換的。

我只是慶幸我還有交換利用的價值。

男人的世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把女人當貢品;女人的世界就簡單多了,我賞花賞景放風箏,陳王已經老了,后宮的妃嬪們在經過長久的廝殺已經定局,而且陳王也已經對女人失去了興趣,她們也不必再為了那點寵愛爭的頭破血流。

我一個新入宮的修儀在她們眼里就像是無害天真的寵物狗,討主人歡心的小東西罷了,成不了氣候,也翻不出水花。

所以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來找我的麻煩。

我在宮中的日子過的順心又順意,只等著秦滇登基后給我一大筆錢,我就可以閑云野鶴,去過自己的生活。

至于秦滇那條路,我沒興趣也不想陪他去走。

直到我對宮里那位據說和我長相很像的「瘋女人」起了興趣。

起因其實只是在后宮遇見兩個資歷比較「年長」的嬪妃,我賞完新荷順著小道分花拂柳的回自己的寢殿的時候,突然和她們迎面打了個照面。

其中一個冷不防見到我,突然驚的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她身邊的那個嬪妃伸手扶住她,她大概會跌倒在地上,不過她沒管這些,只是驚疑不定的看著我,說:「你——你——」

她話沒說出來,她身邊的那個嬪妃不動聲色的在她的胳膊上輕輕捏了捏,笑:「姐姐,這是新進宮的修儀,你看錯了人。」

那人像是才反應過來,雖然嘴里在哦哦,但是眼睛還失神的看著我。

我站在路邊,含笑看著她們,一無所知的乖巧。

她們走出老遠后,其中一個還不停的回頭看我,然后不知道和身邊的同伴說了什麼,另外一個也回過頭來,恰好和我四目相對。

我又對她們笑了笑。

那女人就回過頭,對身邊的同伴搖了搖頭。

回去的時候我一直坐在桌前出神,不知道為什麼,從那個小道回來后,我就一直心浮氣躁,心中就像有個石頭梗在那里一樣,又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沒做所以心里一直揣揣不安,總之就是靜不下來。

平兒問我:「主子,你怎麼了?」

我問平兒:「你以前見過,和我很像的一個女人嗎?」

這話的邏輯其實不太對,按照年齡和出現順序來說,也應該是我像那個女人。

只是我對一切都不屑一顧,長相都是爹娘給我,我就是我,憑什麼所有人都說我像她?

我偏偏要說她像我。

平兒搖搖頭,老老實實的說:「我沒見過。」

我沒多大的失望,畢竟這大概也是一樁宮廷秘聞,知道的人會很少,即使知道也應當緘默不提。

沒想到平兒話題一轉:「我雖然沒見過,但是既然我們已經在宮中了,主子你要是想見,應該也是可以的。」

我愣了愣,問她:「你說,她還活著?」

09

我見到了那個和我很像的女人。

我去的時候,她還在唱歌跳舞。

她穿著白色的襤褸的紗衣,踩著破舊的蜀錦繡鞋在破敗的冷宮里唱著所有人都聽不懂的古怪的歌謠。

她踏著凌亂的步伐轉著一圈又一圈,我身后的平兒小心的拽著我的袖擺,謹慎的說:「主子,還是離遠點吧,小心這個瘋女人暴起傷人。」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直到那個瘋女人轉累了跌坐在地上,笑嘻嘻的抬頭朝我望過來。

她咿咿呀呀的朝我伸出手,有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流,雖然瘋了,但掩在凌亂發絲下的那雙眼睛依舊驚人的亮,像白水銀里養著的兩丸黑水銀。

她朝我笑,笑完之后神色一斂,不知道為什麼又突然凄厲的尖叫起來,一邊尖叫一邊對我大喊:「跑——跑——」

我下意識的想往前一步,可我硬生生的阻止了自己,反而佯裝被嚇到的樣子趔趄的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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