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瀝遺孤》第7章

平兒扶住了我。

伺候這個瘋女人的宮人聽見聲音跑出來,我看見其中一個宮人舉起手狠狠的打她的頭,另一個宮人笑著走過來帶上門,然后卑躬屈膝的朝我彎腰道歉:「驚擾主子了。」

我沒吭聲。

我很擅長不吭聲。

哪怕那些隱藏在迷霧下的回憶在此刻撥開云霧在記憶的長河中蜂擁而至,腦袋嗡嗡的疼痛的似乎要爆炸了,但我依舊沒有絲毫的表情。

我將發抖的手藏在寬廣的廣袖中,沒有一個人看見。

平兒的視線不經意的從我臉上一掠而過,隨即很快又笑出來,說:「主子,看也看完了,該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平兒還在喋喋不休:「主子,以后不能再這樣以身犯險了,誰知道那個瘋女人會不會傷人?」

我深一步淺一步的往自己的宮殿走,過了很久后,我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平靜,帶著恰到好處的天真的疑惑,我問平兒:「冷宮里的那個女人,是怎麼瘋的呀?」

平兒的語氣有輕微的不屑:「奴婢進世子府的時候她就已經瘋了,不過這在后宮也不算是秘密。」

「聽說她的國家當初被世子殿下滅了,她為了保下她的子民降了,她長得漂亮,雖然已經嫁人了,但是世子也不嫌棄。」

「只不過后來陳王看上了她,所以世子就將她送給了陳王。」

「可有句話說得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陳王待她也是恩寵有加,可她后來不知怎麼的惹惱了陳王,陳王就將她國家剩余的子民在她面前一個一個的殺了,又將她以前的那個夫君綁到她面前,活生生的剝了皮,然后她就瘋了。

平兒提著盞八角琉璃宮燈,燈光照亮前面的路,她一邊給我絮叨前塵往事,一邊又寬慰我:「我沒見過那個女人的樣子,今天瞧這瘋樣子也沒什麼,人人都說您長得像她,我看就是在胡說八道,您比這個瘋女人不知道美了多少倍……」

我一直沉默的聽著,聽到這,卻不知道為什麼,無聲凄涼的笑了起來。

平兒說我比這個瘋女人不知道美了多少倍,她大概沒見過我阿姐原來的樣子。

我的阿姐啊,她是天上的月亮。

我長這麼大,從沒見過,有誰能比得上她。

可她現在,是陳王后宮一個無名的瘋癲的瘋子,連伺候的宮人都能狠狠的敲她的腦袋。

那場我以為是我做的夢在回憶里漸漸清晰,我想到那個被血色彌漫的國破的當晚,想起阿姐的手在我臉上冰涼的觸感,也想起她對我說的那句話。

她說:「明柔,活下去。」

原來我是明柔啊,原來我不是迎君閣里那個努力掙扎賣笑討生活,想要活下去的兮沅啊。

阿姐讓我活下去。

阿姐你看,我活的真的是好好的呢。

我還要繼續好好的活下去。

我淡淡的,沒讓任何人看出我的情緒來。

10

這晚的事情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我受驚休息了一天,然后又開始在宮里過我養尊處優的好日子。

又過了半個月,宮里開始給陳王準備避暑的事。

我是新進宮的,按照慣例,新進宮的嬪妃都可以隨王輦一道去避暑,這是恩典。

宮里熱熱鬧鬧的準備了大半個月,我也收拾收拾東西,跟著王輦去了避暑的行宮。

我并不得寵,也無人關注,所以隨行的馬車落在嬪妃的最后一輛,再往后,就是陳世子秦滇的隨駕。

我撩開車簾看了一眼,秦滇騎著馬走在最前面,旁邊是陳王的車駕,他隨行保護,另一邊的高頭大馬上大概就是他的庶弟,也是一身玄衣。

我略看了看,很快就放下車簾。

到了避暑的行宮我也沒資格出去,因為沒有陳王的招侍。

白天他們都跟隨陳王出去狩獵了,我在行宮里雖然無所事事,但也落得個清閑自在。

變故發生在第三天。

那天是個好天,我和平兒去摘了新鮮的蓮蓬養在瓷瓶里,蓮花和蓮蓬那種獨有的清香淡淡的,我拿著把扇子心不在焉的扇著,然后就聽見外面大聲的嘈雜。

這嘈雜斷斷續續,起起落落的維持很久,直到有人推開了我行宮的門。

陳王身邊的內侍站在門口,看起來有些狼狽,他看見我松一口氣,然后說:「修儀,王請你過去一趟。」

跟在這個內侍身后往主殿走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陳王出了意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陳王若是除了意外,哪里會有人顧得上找我。

這種疑惑直到我進到主殿才得到答案。

陳王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床榻上躺著的渾身是血,臉色蒼白的是秦滇。

我一進去,陳王就看見了我,他招招手喚我過去:「世子這次出來沒帶女眷,你本來就是他府上的人,后面就由你照顧他。」

我不明所以的走過去,秦滇陷入昏迷,我也無人可問,所以只是恭敬的接受了這個旨意。

陳王又在行宮里坐了坐,過了一會兒才走。

他走了之后我才打聽出來發生了什麼事。

陳王今天狩獵的時候起了興致,追著一頭小鹿跑到了深山里,后來鹿沒了蹤跡,反而跳出一頭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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