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不似,少年游》第14章

她堅定的語氣像極了皇帝。我原以為她會傷心、憤懣、哭鬧,卻是我小瞧了漢豐公主。

但我心里頭難過,北地寒冷,我放下給小承安做了一半的衣裳,開始趕制各種圍脖、手爐套、棉鞋,到底是我親手做的,叫漢豐公主帶走,我才放心些。

戰事頻頻告急,皇帝愈加繁忙起來,來后宮的次數更少了,偶爾來我這里,我也開始學著給皇帝準備參湯之類的補品,擔心他熬壞了身子。

皇帝來了也是繼續批折子,我依舊坐在一旁做我的針線。皇帝偶爾抬眼看見我在縫制一副手套,不解道:「冬日尚遠,你做這些干什麼?」

我說要給漢豐公主帶到北地去。

皇帝愣了一下,又笑了笑,道:「你且讓漢豐安心吧,保家衛國是男兒的事,朕豈會犧牲自己的小妹妹。」

說完又繼續埋頭批折子。

我怔怔看著燈下皇帝伏案的身影,我與他已熟識一年多了,卻又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他。

我把皇帝的話告訴漢豐公主的時候,漢豐公主才終于哭了出來,只說:「我想不到……我與皇兄從來都不親近……」

我把漢豐公主摟在懷里安慰了一陣,最后問她:「那你可以把我給你添的嫁妝都還給我嗎,都是我外祖母多年積攢的血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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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叫人讓我把承安抱去養居殿,我到的時候,看見長廊下站著一個胖子,正用帕子擦汗。

我不禁大喜,上前喊了聲:「爹爹!」

爹爹也是又驚又喜,但仍不忘行禮:「微臣參見明妃娘娘。」

我扶起爹爹,看見他的雙鬢已經生了不少白發,不禁有些心酸,又見他用的仍是我入宮前繡的手帕,心里更加難過,道:「爹爹的帕子舊了。

爹爹有些局促地把手帕揣進袖口,笑道:「你娘又不會做這個,湊活用吧。」

我從乳母手中接過承安,抱給爹爹看,爹爹逗了兩下,又道:「你進去吧,他親外公在里頭呢。」說罷便告退了。

我進了養居殿,果然是平遠伯在里面正和皇帝議事。平遠伯看見我抱了承安來,未見禮先紅了眼圈。待他行了禮,我看了看皇帝,皇帝輕輕地點頭,我便讓平遠伯抱一抱他的外孫兒,平遠伯卻沒有接,只跪下道:「老臣感念皇帝陛下與明妃娘娘的恩德,此去北地一戰,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皇帝終于要派兵去北地決戰了,大表哥是先鋒,平遠伯作為老將壓陣,爹爹在后方籌備軍需,保證糧草的供應。

主帥,是主動請纓的駱王。

大軍出發的那天,皇帝破例帶我上城墻觀望。

駱王一身銀色鎧甲,神情威嚴,眼神堅定。

這樣堅定的眼神我在皇帝臉上看到過,在漢豐公主臉上看到過,現在也在駱王臉上看到了。

我知道,駱王從前無憂無慮、快活逍遙了十幾年,現在也是他肩負起皇族使命的時刻了。

先是大表哥發現了我,輕輕向我揮了揮手,于是駱王也抬起了頭。離得太遠了,但我依稀可以辨認出,他如同初見時那樣,給了我一個明亮的笑容,然后調轉馬頭出發,再也沒有回頭。

看著駱王馬上的背影,我忽然有種預感,他不會再回來了,無論是生是死,他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不要我了。

即便在他大婚的時候,我都沒有這樣覺得過。但現在我深刻地感覺到,他不要我了。

他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不要我了。

我身子一栽,吐出一口鮮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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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大概是以為我要死了,亂了心神,匆匆將我抱回了織云宮,召來滿屋子的太醫。

太醫輪番上來望聞問切,卻診不出個所以然來,終于商量出一個結果:「娘娘憂思操勞過度,血不歸經,多調養幾日便好了。」

在后宮里,操勞的都是貴妃和珠妃,我每日養尊處優,何曾操勞過。但太醫也只能這麼說,總不好說我是受的情傷。

皇帝確認我沒什麼大事,便又去忙了。大軍開拔之后,前朝的事情愈加繁重雜亂。即便皇帝青春正盛,我也感覺到他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但他掛念我的病情,得空仍要來看我。

我告訴皇帝我沒事,我不愿在他勵精圖治的時候,拖他的后腿,成為他的負擔。

皇帝躊躇之后卻說:「你怎會是負擔,再忙再累的時候,只要能看上你一眼,朕的心里也是歡喜的。」

事后和妃對此表示:「嘖嘖,想不到咱們閱人無數的皇帝,在你面前居然如此純情。」

國事繁重,我實在不愿皇帝分心于我,便主動去養居殿看他,送一些參湯或者點心。爹爹因為軍需的事,經常被皇帝拉著嘮到很晚,這時候就能分一杯羹,也算成全了我的孝道,我心里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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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傳出漢豐公主要和親的消息,后宮里的氛圍就一直有些壓抑,因此五月底的時候,和妃攛掇著貴妃給二公主過周歲,讓大家熱鬧一番。

和妃是最愛熱鬧的,每次宮宴,她都恨不得把全京城的世家夫人小姐都喊到青檀宮嗑瓜子,順便更新一下她的情報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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