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推開半掩著的屋門，片刻后，臉色蒼白、渾身發抖地跑出來。

再之后，婢女們跪在差役面前，連連磕頭，哭著請求官府的保護，否則自己肯定會被郡主殺死。

在她們支吾的交代中，差役大哥們知道了原因，

沐王雖恢復記憶，與郡主看似親密，卻不愿碰她，每晚另宿一屋，也不提回京之事。

郡主心中不安，為牢牢拴住戀人心，好讓沐王向皇上求賜婚，想出了用藥的法子。

合歡藥是從成王那里偷來的，據說藥效強勁。

于是郡主對兩名婢女也起了防心，直接將她們趕去柴房，關了起來。

結果不知為何，屋里沒有沐王，卻多出了七八個赤身的護衛。

知道事情的嚴重，趁著郡主尚在熟睡之際，婢女們匆忙逃出，尋求保護。

差役大哥告知此事時，夫君正悠悠轉醒。

「她們沒說謊。我聽到了彤炅的計劃，昨晚趁她不備，調換了杯盞，誰知道她還給自己那杯也下了藥。」

夫君面色蒼白地坐起身，對著幾位差役，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威嚴。

「此事是彤炅郡主自作自受，本王命你們速去善后，不得讓她累及無辜村民。」

又轉向迷茫的我。

一瞬間，他的眼神變得繾綣溫柔。

「阿煙，你想知道的，我稍后同你解釋。現在一起去看看。」

15

小院里，差役們神情古怪上前來報——護衛們均已抹了脖子，尸體剛剛抬走。

躲在他們身后的婢女抱成一團，小聲嗚咽。

夫君慢慢走進屋子。

郡主正面色陰沉坐著，瞳中沒有焦點，身上穿的，也不再是那件最喜歡的紅裙子。

夫君在她對面坐下，許久后，她從恍惚中驚醒，慌慌張張地撲了過來。

卻被身側的差役一擋，坐在滿是血腥的地上。

「沐南，不是我的錯。」

她嗚嗚哭了起來，反復念叨著這一句。

「你從來都不會犯錯。從我認識你以來，所有的事，都可以怪罪別人。昨晚也是嗎？」

夫君笑了，那笑容淺淡而陌生，有著我未曾見過的寒意。

郡主回過神，連忙解釋。

「沐南，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他們想以下犯上，都被我處死了，什麼都沒發生，我還好好的。」

「不要聽那些閑言碎語。再說，你娶過親，我也沒有怨你，只要你相信我，我們還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努力抓住夫君垂落的衣擺，卻被他嫌惡地踢開。

「彤炅，藥是你下的，人也被你殺了，就算是郡主，也不應在法度之外，你安分隨差役去府衙走一趟吧。」

原本還在吵鬧的郡主，怔愣了片刻，終于想明白了。

她瞪大了眼睛，神情扭曲，「你知道我下藥？是你，原來是你，故意設計害我！」

「我不過嫌你惡心，離開了而已。」夫君淡淡道：「是你惡有惡報……脅迫我妻兒，連老天也看不下去。」

「妻？原來你是為了她……」

郡主只聽到了她最恨的字眼，惡狠狠指著我，聲音愈發尖利。

「你已經恢復記憶，就應該知道你從前喜歡的是我，而不是她一個村野賤婦，你憑什麼為了她負我！」

夫君斜眼睨過去，說自己從前識人不淑，只當郡主任性頑劣，現在才知她心思歹毒，無藥可救。

幸好最后娶的是我。

郡主捂著胸口，滿懷恨意，片刻后，將腥紅的眼睛轉向我。

「你這個賤婦，給沐南下了什麼藥，他明明愛我至深，絕不會這樣詆毀我！」

她瘋狂地沖上來，像是要把我撕碎，又被差役們攔下。

夫君也擋在我身前，「和阿煙無關。我問你，當初我為何失憶，流落至此？」

郡主怔了怔，「你不是想起來了嗎……五年前你墜下東山山崖，僥幸未死，腦袋肯定是受了些傷。」

又急忙補充一句，「這不能怪我，我隨口一句想要崖邊的花，可沒逼迫你，是你非要逞強，失足落崖。」

夫君唇角帶著譏誚：「東山離此處不過百里，你若及時送信，讓王府從京城派人搜尋，我早能歸家。」

「我派人尋過你。」郡主指向空蕩的院子，「可惜那些派去的人剛死了，不然就能作證，是沒找到……」

「你是親眼看著我摔下去的。」夫君打斷她。

神情漠然，只看得郡主臉色蒼白。

「為了掩蓋過失，撇清關系，你從頭到尾都沒想過告知王府。你對我，還真是……用情至深。」

夫君微微仰頭，看向她的眼神，猶如看著世間最不堪的臟東西。

最后說的一句話，聲音冷而輕，只有我聽見。

「幸好重來一世……否則，我的妻兒和一村的百姓，如何得見天日。」

16

原來，夫君也重生了。

他親口告訴了我那個問題的答案。

前世根本從來沒有所謂的大婚，一切都是郡主刻意捏造——

自從夫君想起當初墜崖之事，雖念著舊情未曾追究，對郡主卻再無一絲情愫。

他日夜所思，只是平凡善良的妻兒。

回到京城后，王府雙親乍然見到曾以為不知在何處遇難的兒子，一時過喜生疾。

夫君遵守孝道，貼身照顧爹娘，同時派了府上人去深山村里接回妻兒。

可半月過去，派去的人杳無音訊，后來才知是在路上遭了「意外」。

等王府派的第二批人趕到，整個村莊已經化成灰燼，再無活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