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鈴》第1章

夫君為了上位,數次將我送到他人床榻。

但他不知道,不論將我送給誰,我都會在龍榻上醒來。

每一次,帝王都會握住我的腳踝問:「阿姐,你后悔了嗎?」

1

搖晃的視線終于停了下來。

渾身顫抖后,我將臉埋在被子中,大口喘著氣,以逃避再次的接觸。

然而身后的人卻如附骨之疽一樣黏了上來。

他一手將我攬進懷里,一手捉住我的小腿,把玩著我腳踝上的銀鈴。

見我許久不說話,年輕的君王低頭用鼻尖蹭了蹭我的側臉,誘我轉頭看他。

「這是第三次了,阿姐。」

許靖安的手在我腰間輕點。

「你的夫君為了前途,已經將你送人三次了。」

他刻意將夫君兩字咬得很重。

像是在刻意提醒,也像是在刻意嘲諷我當年做出了這樣糊涂的選擇。

「阿姐,你后悔了嗎?」

他又問。

我仍然沒有回答他,只是輕輕撫了一下許靖安的胸膛,從他懷中坐了起來。

君王有一副惑人的皮相,眉目瀲滟含情,俊美得好似下凡歷劫的仙人。

他撐著腦袋,含笑瞧著我撿起滿地的衣物,一件一件穿了回去。

「阿姐的腰真軟。」許靖安笑道。

我系衣帶的手不亂,低頭當沒聽見。

直到穿戴整齊,我才恭恭敬敬地朝許靖安行了個萬福禮:「皇上,時間差不多了,臣婦該告退歸家了。」

許靖安攥著被子的手驟然收緊。

但他沒有發火,反而是笑了兩聲。

「阿姐。」他墨色的眸灼灼盯著我的腰身,「我等著,你第四次被送到我的龍榻上來。」

2

回到家時,派遣糧道差事的旨意已經到了府上。

我被下人伺候著換了身衣服,又由夫君祝郁南扶坐到了床榻上。

他想抓我的手,卻在看見我手腕間痕跡時,眼中露出了幾乎難以察覺的嫌棄,轉而扶住了我的肩膀。

「辛苦你了,阿至。」他深吸兩口氣,「為了大業,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

我柔柔笑了一下,露出一副心甘情愿的癡心模樣:「只要夫君開心,妾身不論如何,都是好的。」

聞言,祝郁南大受感動,將我擁入懷中,好一陣安撫后,才借口要處理交接的政事,去了書房。

待他一出門,我滿臉的笑意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喊來貼身侍女擰了帕子,我將祝郁南碰過的地方仔細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擦拭過的皮膚變紅,才松了手,抿了一口茶水。

這是我與祝郁南成婚的第四年,也是,他為了籠絡朝臣上位將我送出去的第三次。

猶記得第一次將我送出去的時候,他一夜未眠。

見我回家后,他緊緊將我抱在懷中,連調派的公務也不看,只一個勁地在我耳邊又哭又道歉。

還不停承諾,他只是想為自己的母后平反,想要這天下回到應該回的人手上,在事成之后一定會讓我做天下共主。

可這只不過才第三次而已。

瞧他剛剛那滿面紅光,只怕昨晚不知道睡得多安穩呢,只怕還覺得糧道的差事下來得太慢了吧。

我垂眸瞧著手腕上曾經定親時收下的手鐲,眸光閃閃。

3

我與祝郁南也曾經是恩愛夫妻。

他也曾為了哄我一笑去折春日里最高的花枝;為了大病的我尋遍名醫,在寺廟中長跪不起;為我推拒掉明明能帶來更好前途的親事,執著在姜家敗落的那年娶我入門。

即便我因體弱不能生育,他也只是說,有我便好。

初幾年,我們舉案齊眉,情投意合。

然而情愛圓滿,人便開始貪戀權力。

在官場沉浮數年,向上的步履艱難。

祝郁南才能雖不是頂尖,但也并非什麼平庸之輩,這樣不知何時有出路的未來,叫他焦躁煩悶。

特別當他看見接下他曾經推拒婚事的人,成了他的上司,他便愈發焦慮。

不過那時,他也只是郁悶,歸家之后依舊與我情好。

直至新皇登基第二年,祝郁南因公江南巡游,意外救下了一位前朝的內官。

從內官口中得知,祝郁南竟然是前朝皇后被奸人陷害后,流落在外的皇子。

按名分算,應是嫡子。

而如今在位的皇上許靖安,不過是宮女所出,又是借著清君側的名義上位,名不正言不順。

那時起,祝郁南便生了野心。

只是他雖有了心思,辦事上卻處處受限。

祝家與我姜家都是已經被排出上京權貴圈子的舊名門,他空口白牙的,就算是想和那些前朝舊人交涉,人家也不會搭理他。

于是,他將目光轉向了我。

還在閨中時,我便因才氣美貌名揚京城,有個京城第一美人的稱呼。

或許是誰曾在他耳邊說過桃色的話語。

他當了真,第一次將我送了出去,只為換取自七品調任六品的立功機會。

而后嘗到了甜頭,一年里,又是第二次,第三次。

如今,祝郁南不過二十七八,卻已經官至五品上,即將升去四品,還管上了糧道。

他以為這些是因為自己的血脈,是前朝內官的幫助,以及我皮囊的誘哄。

卻不知道,每次他以為將我送到不同人的床榻,最后卻都會半途轉道,以一頂小轎將我送進宮,送到許靖安的寢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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