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美其名曰采景,想要找個好地方建個室外采訪的人間仙境。
這一采,采到山上去泡了溫泉,摘了瓜果,吃了午飯,要不是秘書電話不斷催得緊,可能還要再去河邊釣幾條魚熬上一鍋湯。
回去凌娛,在車子即將開進停車場的時候看見了孫覲。
孫覲站在凌娛門口的花壇邊,顯然也看見了杜行知的車,將手中的香煙按在花壇里,走過去攔住車,敲了車窗。
杜行知降下車窗。
孫覲卻是直勾勾的看向副駕駛座上的林秋意。
“談談。”
難得不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語氣也不如平時客氣。
林秋意客氣的拒絕,“抱歉,還有事。”
孫覲眉頭緊皺,眼睛里一閃而過的狠厲和沈黎風如出一轍。沒了和沈黎風的牽扯,這人也不復之前的吊兒郎當。
杜行知的目光掃過孫覲的臉,面上表情不動,眼神同樣讓人不寒而栗。
孫覲看林秋意,杜行知看孫覲,目光雖不在一人身上,卻是無聲的較量。
一片死寂中,林秋意推開車門下了車,跟杜行知說,“學長,那我過幾分鐘去辦公室。”
“五分鐘。”杜行知看了一眼腕表,如是說,卻是推開車門,倚著車門而立,沒有先走的意思。
第64章 林秋意是沈黎風哪怕死都放不下的執念
林秋意跟著孫覲去了花壇的那邊。
兩人面對面站著,隔得近了,這才看清孫覲身上的襯衣皺皺巴巴的,高高卷起的那截袖口上沾染著干涸的血跡,顏色很深。
臉色很差很差,像是沒睡好,又像是太過操心,精神狀態空前的不好。
至于緊皺的眉頭更不必說,從見面開始就沒有放松過。
看得出來,他很煩躁。煩躁得沒有任何鋪墊,開門見山就問,“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嗎?”
林秋意反問,“看誰?”
“黎二。”
孫覲深深吸了一口氣,按耐住滿腹的怒氣,將那個熟悉的稱呼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說得艱辛。
林秋意聽過之后不以為然,反而覺得好笑,“我為什麼要去看他?”
孫覲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每每見了林秋意,嫂子前嫂子后的喊得熱情,這會兒,卻是將拳頭捏得咔咔響,看向林秋意的眼神,恭敬不再,客氣不再,恨恨的,大有將人生吞活剝的勢頭。
昨天晚上,張嫂打不通林秋意的電話,轉而打給孫覲,孫覲接到電話后,一點兒沒敢耽擱,趕緊聯系了人追沈黎風的定位。
還是晚了。
等趕到時,跑車已經被迎面而來的貨車撞得不成樣子,要不是那個貨車師傅反應快,死死踩住了剎車,跑車指定壓扁在貨車車輪之下。但就算踩住了剎車,避免了最慘重的后果,沈黎風還是被撞得去了半條命。
渾身上下那麼多塊骨頭,斷的斷,碎的碎,找不出幾塊完好的,腦袋破了洞,臉上不知哪處受了傷,整個人,整張臉,全是血。
孫覲警校畢業,看多了各種各樣的意外和死狀,再慘再恐怖的都見過,唯獨昨天晚上的那一幕,他至今不敢回想。
像是從血水里撈出來的沈黎風不在意身上噴涌而出的鮮血,亦不在意那條命是否能夠撿回來,兩只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臂,不住的重復,“打給她……打給她……”
林秋意是沈黎風哪怕死都放不下的執念。
所以,在得知沈黎風是因為給林秋意打電話才出車禍時,在得知沈黎風打了三十多個電話而林秋意一個沒接時,孫覲殺人的心都有。
林秋意多狠吶,明知發布會上的字字句句都是在用刀子扎沈黎風的心,她笑容滿面的一刀一刀全扎下去了。明知沈黎風會生氣會發脾氣會想數種方式麻痹自己折磨自己不讓自己好過,她盡數置之不理。
那麼多通電話,哪怕她接一個,只接一個,結果也未必慘烈到如此地步。
之前不懂沈黎風為什麼那麼愛又要那麼恨,在某一刻,孫覲懂了。
林秋意待沈黎風,真的太狠了。
狠到什麼地步呢?
手術推車從她面前經過,她看清了推車上鮮血淋漓的人是誰,卻默默移開視線,多一眼都不愿意看。
在沈黎風生死未卜之際,在醫生下病危通知書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之際,在他揪著醫生衣領大聲威脅不把沈黎風的命救回來就炸了醫院的時候,她從舊愛的病房里出來,牽著新歡的手,目不斜視的從手術室門口走過,余光都沒有給一個。
真的,太薄情,太冷血,太無情了。
“啊?那是沈先生嗎?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林秋意驚訝的瞪大眼睛,好像真的沒看出來那個血人是沈黎風一樣。
演得認真,架不住演技拙劣。
孫覲剛想戳穿,就聽林秋意軟糯的聲音響起,問他,“他死了嗎?”
問得輕巧,不帶任何感情,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或聊個無關緊要的人。
甚至,她的眼里還帶著笑。
孫覲的心臟停了一瞬,心驚于林秋意在他世界里一再刷新的心狠。
沈黎風都那樣了,她不聞不問不管不理會,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