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她彎了眼睛，顯得人畜無害，抖抖傘上的雨水，徑直便進了廳堂。

　　沒人回應，于是她細細感知著靈力波動。唇角一勾，找到了。果然是雷暴讓師父變得格外遲鈍。

　　好聞的檀木香入鼻，被濃濃夜色包裹著，沉魚前所未有的舒暢。

　　一步，兩步，沉魚順手拿起燈盞點亮一方空間，向緲千所在走去。

　　榻上，緲千一襲中衣，正運功打坐，沉魚能感覺到周圍源源不斷地水靈涌向緲千。而緲千，面色蒼白卻似歡愉，一滴淚痣在電閃下若隱若現，顯得眼前人支離破碎。

　　“師父。”沉魚輕輕吐出二字，氣聲顯得有些曖昧。

　　緲千閉著眸子，幾不可查地歪了歪頭，隨即睜開雙眼。那股易碎感一下子被這雙眼睛屏退，因著其中似有一團生機，是看過大千世界浮云過的淡然。

　　“咳。”

　　緲千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顯然有些尷尬。隨即迅速披上外衣，可墨發披肩，衣衫半敞，蒼白的臉上浮著因為尷尬升起的潮紅，怎麼看怎麼色氣。

　　沉魚端端正正坐在軟榻，但眼神卻不避諱，在黑暗中盯著緲千細細瞧，緩緩說道:

　　“徒兒知道師父害怕雷暴，特意前來看看師父。”

　　“師父，難受就不要修煉了吧。”

　　緲千也恢復了正常的神色，見徒兒如此想，免不得要說教她一番。

　　“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保護自己，保護重要的人。”

　　像哄小孩一樣，沉魚撇嘴。

　　“所以師父如此刻苦，也有徒兒的緣故。”

　　雖是肯定的語氣，但沉魚心底里是不信的，緲千向來沉醉修煉，哪是因為自己啊。

　　沉魚只是想看這個謫仙般的人，撒起謊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對，我說過，你我師徒二人當是閣內彼此最親近。”

　　可緲千他格外認真，唇角帶著溫柔的笑，讓人極易被蠱惑，沉淪下去。

　　沉魚一時無話，心里悶悶的想要發問，那為何曾經將自己棄之如履，再也不來尋？

　　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她楞楞抬起左臂，手腕處的菩提串在火光下更顯潤澤。

　　“師父，勞你再給我講一遍這手串的故事吧。”

　　和珠子一般瑩潤的指尖有些微微發顫，看沉魚的神情，是有些憶起往昔了。畢竟，再不愿回味也要承認那是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師父啊，那年為何要離開我？你把我丟下了，丟在豺狼虎豹橫行的世間。你心里無我，叫我怎麼原諒呢？

　　如今你對我越好，我就越是想到相似的曾經，還不是落個曲終人散。

　　師父，你有沒有心啊？

第15章 捂著眼睛連聲道歉

　　緲千娓娓道來，一段往事鋪陳在二人面前。燭火忽明忽滅，氣氛顯得格外安寧。

　　那是緲千下凡歷練的第一年，機緣巧合，遇到蛇妖渡劫，天雷九道劈在大蛇身上，而那蛇妖正依附著一棵千年菩提樹。

　　雖不知蛇妖的去向，但那菩提樹是焦枯了。緲千為之嘆惋，卻意外發現，那油盡燈枯的菩提樹竟一夜間結出了最后九顆果實。

　　這九棵果實個個飽滿非常，瑩潤如玉，最神奇的是它有避雷的功效，能擋一渡劫天雷也未可知。

　　緲千得此稀世珍寶，令他不適的雷暴天再也沒有過輾轉反側的時候。

　　那年救下一個臟兮兮的少女，少女纏著他要拜師，緲千像一個老父親一樣天天講故事哄她，將江湖這幾年的趣事抖了個干凈。

　　而少女最喜歡聽那菩提樹的怪事，每次都搖著腦瓜疑惑不解。

　　講到這里，緲千好像看到了當年那個懵懂活潑的少女，卻怎麼也不能與眼前的沉魚重合在一起。

　　他也很想問她，這些年經歷了什麼。可一向隨性的他竟張不開口，終究是不忍。等到自己暖化了小徒兒，等她敞露心扉吧。

　　“似乎師父更需要這個。”

　　沉魚冷冷清清的嗓音陳述著事實，曾經自己是很想要沒錯，可現在不是了。

　　“為師是早為你筑金丹時迎接天雷做準備。”

　　緲千眼里有殷切的希望，像個望女成鳳的長輩。

　　“為師希望你刻苦修煉。”

　　沉魚卻忽然不悅，心中的悶氣窩在胸腔。徑直站了起來，一句話脫口而出:

　　“你從前沒用這種語氣說過話。”

　　有些小女兒家的嬌嗔。不知為何，沉魚就是不滿他端出一副長輩教育小兒的模樣。曾經他們二人從來都是歡歡樂樂，逍遙自在。

　　見她如此莽撞，和自己印象里的那個少女竟重疊了半分。緲千纖長的睫毛一顫，彎出個好看的弧度，帶上了幾分了然的神色。

　　而沉魚那邊自覺像是入網的魚兒，心怦怦跳著，“對不起，是徒兒莽撞了。”

　　說完，只留下一個純白的背影，走入了夜色中。

　　“燭臺也不拿了。”

　　緲千無奈地說道，看著沉魚像個幼稚鬼一樣耍脾氣，自己心情倒是好上了許多。

　　而沉魚聽到身后爽朗的笑聲，臉氣得漲紅，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竹林走去。

　　第二日，天氣大好。可沉魚卻犯了難。自己衣物不多，昨日衣衫濕透，大雨潮濕，其他衣服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