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的內丹滑落在緲千懷里的那一刻，那雙眸子里的邪氣褪去，露出無助又不舍的情感。

　　細微的聲音傳到緲千耳朵里，他僵直了脊背，一瞬間不知如何面對她，更不知道如何面對一個即將消散的生命

　　什麼責怪，什麼憤怒，當他面對沉魚，所有他預期的情緒一概不在。

　　緲千只能用了死力，按壓著沉魚腹部那條可怖的傷口，涓涓血流染了他的手和衣袖，又爬上他的半邊衣衫。

　　可他知道，剖出金丹的人，根本不可能存活。

　　臂彎里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緊緊靠過來，沉魚的啜泣聲再也止不住。

　　她從沒想過，原來金丹被剖出是如此痛苦，萬箭穿心都不足以形容。

　　可就算知道，她遺憾的也只有不能陪緲千一路了。

　　“師父，對不起，對不起啊……”

　　緲千聽到她的嚅囁，再也壓不住心中洶涌的情感，一滴清淚歪斜著淌在他的鼻梁上，滴下來。

　　“啪嗒”

　　淚水溫熱，落在沉魚冰冷的臉頰上。

　　“傻子，瘋子，你們都是傻子！”

　　緲千攬著她，頭深深的低下，壓抑又飽含了委屈的聲音貼在沉魚耳朵上，慌了少女的心。

　　“轟隆”

　　一聲雷，乘風閣即將迎來一場夏雨，驅趕春天的溫和，讓萬物變得熱烈。

　　同樣能洗刷鳳鳴山魔族入侵的血腥畫面。

　　師父怕雷雨，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沉魚的心揪起來，想說什麼，卻只能發出嗚嗚的氣聲。

　　她艱難地抬起手，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給他一點溫暖。

　　懷中人終是沒了氣息。

　　搭在自己后背上的胳膊滑落，掉在緲千身邊。

　　一聲悲鳴，在這場陰沉的夏雨里不值一提。

可緲千知道，又有一個因為自己沒承認對她的感情而死去，這天下，自己又是孑然一身。

　　到底是什麼啊，到底是什麼。

　　緲千感受著心中刀割般的疼痛，卻想起這痛苦不及沉魚經受過的萬分之一。

　　許多年前的往事又重新浮現眼前，他們說自己的心是冷的。

　　后來為了掩蓋，他試著了解世間的情感，理解那些定義并呈現出來。

　　那有什麼用，父母死去的那一年，他們眼里帶著憎恨，一下子就看破了自己的偽裝。

　　如果沉魚對自己的是愛情，師父對弟子的愛是不能接受的，自己應該要在憤怒之下懲處她才對。

　　緲千抬手，接了一滴濕潤的淚。

　　輕輕放在自己的舌尖，終是品出苦澀和咸味。

　　書上說，愛是雙向的，難道自己也愛上了她？

　　緲千起身，臉上再不復崩潰的神色，又是一片淡漠，他的心是一片荒原。

　　緲千沒注意到角落里開出的花，任它被摧折了。如今，死寂一片。

　　“是為師對不住你。”

　　他抱起沉魚，輕輕放在榻上，自嘲一笑。

　　意識到這句話他說了無數遍。

　　“為師……”

　　“應是愛你的。”

　　“至少我的身體這麼告訴我。”

　　榻上，沉魚的身體了無生機，只有那張臉依舊流露著心疼的感情。

　　兩個像是從血水里出來的師徒，一方已然冰冷，卻依舊述說愛意；一方茫然失措，與內心共同沉淪。

　　天雷滾滾，緲千又看到了那串菩提，想起沉魚曾經生生挨住了雷劫，為他換雷聲中的安穩。

　　又回頭，看到那顆圓潤無瑕的金丹躺在地上，他想起沉魚額上的魔印和自己破碎的丹田。

　　忽然，緲千哈哈大笑，直到淚水淌了一臉。

第66章 是魅魔一族的圣女

　　“圣女……”

　　嬌滴滴的聲音在耳邊呼喊著。

　　沉魚感覺自己在一片死寂的世界里蘇醒，飄忽的魂靈也漸漸下沉。

　　“哈啊——”

　　她大喘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

　　記憶還停留在死去的那個雨夜，她匆忙捂住自己的肚子，仿佛那里被破開。

　　一旁的小侍女見她反應這樣過激，趕忙上前來伏在她的膝上，嗚嗚哭著。

　　“圣女，你不要再反抗了，這是我們魅魔一族的宿命啊。”

　　沉魚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女，她身上紫色的暗紋小衫只堪堪遮住身體，隨著她的動作露出一小節纖細腰肢來，那嬌小的身軀還顯稚嫩，卻生生被這露骨的衣服稱出幾分魅來。

　　嬌滴滴的小臉梨花帶雨，清秀可人。

　　沉魚回神，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種感覺應該不是奪舍，她與這具身體的契合度極高，并且她感知不到原身的存在。

　　她抬手，心中已經下了決定，既然上天給了自己重生的機會，她定不會辜負。

　　叮叮當當，衣袖上的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先退下吧。”

　　小侍女嬌嗔幾聲，卻被沉魚冰冷的神情嚇退了，唯唯諾諾出了房門。

　　沉魚這才有充足的空間整理思緒。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紫色綢緞流光溢彩，配著玄色的暗紋和無數小巧精致的鈴鐺。

　　沉魚臉一紅，意識到是那傲人的胸部遮擋了許多視線。

　　抬頭看到一面好大的銅鏡，她下床，赤腳走過去。

　　不知為何，自己的身體上明明沒有皮肉傷，動彈起來皮膚卻如針扎般刺痛。

　　眼前的女子，竟與自己有九成相像，只是眉宇間透出的傲氣和嬌媚，讓沉魚猛地意識到這根本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