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語氣平淡的不像是在說一條人命。
心臟的絞痛如浪潮上涌,頭皮驚悚的發緊發麻,如針刺刀割。
饒是黎書見過無數的血腥場面,如此平靜自然的勸說一個人不得不去死,她也是第一次。
可看太后的樣子,輕車熟路。
她實難將那個拉著她的手慈眉善目平易近人的老太太與今夜鈍刀割肉的劊子手同為一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等等....
剛才太后說什麼?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姝貴妃用這一招覆滅了...顧氏?
老太太飽思**的是...老定軍侯顧巹霖??
第三十八章 寧為玉碎
黎書腦中那個不甚完整的故事明明拼湊的了一角,卻越發的模糊了。
太后戴好斗篷扶著竹墨的手,挪步遠去,隔壁傳來一陣撕心裂肺又充滿不甘的哭嚎。
“姝貴妃!”冷不丁的冒出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是你?”姝貴妃咬牙切齒的看著她。
“都要死的人了,還激動個什麼勁兒~”黎書坐了下來,東珠般明亮的眸子盯著她從袖中丟出一枚銅符。
神策...
姝貴妃嚇得后背冒出了一層冷汗,面色登時大變。渾身止不住的發顫,眼底透出的是比死亡還要恐怖的恐懼。
“現在開始,我問,你答。”
“你答應我不要傷害煊兒...”姝貴妃死扣著那枚銅符,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你當知沒有選擇的余地,而且...”黎書嗤的一聲,“你不覺著好笑麼?我是璟王側妃,你竟然要我不要傷害睿王?”
“說吧,太后與顧巹霖什麼關系?玉嬪,到底是誰殺的?”黎書道。
姝貴妃死死咬著牙,沉默片刻問:“我說了,你答應我放煊兒一條活路。
”
“好!”
*
夜風透過窗子的一角冷冷的吹進去,頭昏腦漲,口渴難耐。
沐云庭伸手一探,倏地睜開了眼。
低聲喚了夜鳶的名字,殊不知后者此時正在耳房里被大雄和二毛胳膊大腿的壓制著,昏昏大睡。
他抬起酒杯,仔細的嗅了嗅味道,蓮花青杯在他掌中化為齏粉。
不堪的畫面和猜疑不斷的在腦海中交織,幾欲將他的理智湮沒。
沐云庭唇角漸漸浮起一抹自嘲的冷笑,眼神說不出的涼淡,赤腳走在廊下,冷漠的要殺人。
黎書此刻被一陣陣溫熱包裹著,神志不可控的沉淪,忘我的貪戀這一刻的愉悅和松弛。
“阿黎,阿黎,阿黎...”
耳邊一直盤旋著自己的名字,一團黑霧遮住了遠處的海面,河道在陰云密布的天空下搖擺,通向無盡暗黑的深處。她佇立在黑暗的邊緣,一道天雷劃破河面劈開一道裂縫,無邊地獄血光沖天腥味撲鼻,血水不斷翻涌著無盡的骸骨在河面上漂浮。
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神情悲戚,單薄的身板幾乎蜷縮成了一個團搖搖欲墜,我見猶憐。
沐云庭揪著太醫的領子怒吼著:“她為什麼還不醒,為什麼還不醒?”
“殿..殿下..側妃溺水引發的高熱,如今灌不下藥臣..臣也沒有別的法子啊。或許..等這高熱退下,人便能醒了。”
“你什麼破庸醫,我家姑娘不用你治,我們自己找大夫!”采白眼淚簌簌的往外走,腸子悔的都青了。
從內廷司出來姑娘便神不守舍的,沐浴時她該跟著伺候的...若不是璟王殿下發現怕是姑娘早已溺斃在浴桶里了。
“采白姑娘,張太醫可是太醫院的翹楚說是國手也不為過,姐姐在西京又沒有故人,深更半夜的你去哪里找大夫?再說了,你一個姑娘家出去總是不方便,姐姐萬一醒了身邊還需要人伺候。”顧凌柔聲的勸慰著,轉身看向沐云庭柔情似水:“表哥,你瞧你衣服都濕了這樣下去會著風寒的快回玉清筑喝完驅寒湯,夜深了這里有太醫守著,黎姐姐這里一有動靜景昱他們會去傳信的,咳咳..”
顧凌聽到消息趕來前特意敷了些珍珠粉,此刻連唇色都是淡淡的泛著這層不正常的白,沐云庭想到太醫囑托過不能刺激她心神激蕩,眉間松緩了些道:“好!”
離開時,顧凌好像聽到了一句虛弱的:瞎子...
眼看著璟王和顧凌成雙成對的出了門,采白嘔的差點吐血。
她家姑娘還在這生死未明呢,璟王就跟著別的女人走了?
“姑娘,你再忍一忍我這就帶你回家!”采白摸了摸黎書滾燙的額頭,反身跑了出去。
“不!不可以!”白藥已經想到了采白想要做什麼,拉著她的腳不許她出門。
人狠話不多,一掌劈下去,采白對著二毛頷了頷首,后者順著屋頂飛快的向隔壁奔去。
明明是盛夏,黎書卻覺著比翰北的凜冬還要刺骨三分。
風嗚嗚地刮著,仿佛在試圖撕裂什麼。
小時候她最討厭這樣的天氣了,因為這樣陰寒風大的日子里阿翁總是嘴上嘮叨著危險讓她待著氈房里。還好身邊有瞎子和采白陪著她,沒有白馬瞎子便是他的坐騎,采白會唱阿娘嘴里的那首歌謠哄她開心。
“瞎子,瞎子...采白...”
“姑娘~我在!我在這!”采白拉著她的手死死的抵在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