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祈禱,乞求,求真神放過主子,求蠻神賜福。
瀚北人信奉蠻神,可她們供奉的蠻神卻從未對柔然有過一絲憐憫,采白只懇求真神能發發慈悲,哪怕一次也好。
沉重的腳步聲急速進來,滴答滴答的血落在青石磚上陡然暈開一朵姹紅的花。榻上的可人兒痛苦的環抱著,臉色煞白像個小雪人,口中喊著他的名字,可憐無助。
瞎子心臟驟然燒過一陣尖銳的疼痛。
內心深處涌動著一種深深的無力的悲愴。
他眉頭蹙得緊緊的,閉眸,壓下那種難以言說的痛苦。
“我帶你回家。”瞎子揉著她的額頭,聲音說不出的疲倦沙啞,仿佛歷盡了滄桑。
院外沐云庭邁著一雙長腿踏著夜色,急匆匆地朝他大步走過來。
瞎子偏頭,去看。
四目相對。
采白用身子擋在榻前,一臉戒備。
沐云庭眼里閃過陰鷙,“她是本王的人,不用你關心!”
瞎子咬牙,“她是我拿命救的人!我說過,她過的不好我會帶她離開。”
沐云庭腥紅著眼睛抓狂的神情呼之欲出,一改平時的冷靜抓住瞎子的衣領道:“你以為本王愿意看到她這樣麼?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乎她!”
噗嗤--
瞎子忍不住笑了笑,道:“在乎?如果我沒有猜錯璟王殿下是從別的女人那趕回來的吧,下次記得撣干凈身上別人的味道,阿黎有潔癖別人用過的東西,她..惡心!”
沐云庭的神情滑過一瞬的不自然,卻嘴硬道:“她的毛病本王會糾正的,就不勞你一個瞎子費心!”
“你!!”
“本王看在阿黎的面子上今夜不殺你,不過你要是妄想帶走她,本王可以保證今夜沒有人活著離開璟王府!你若不信大可試試!來人!”一聲厲喝,陣陣弓弦微張的聲音,屋外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采白緊張的護著黎書,瞎子怒目圓睜:“你瘋了,你會傷到阿黎!”
“不是我,是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殺她也是你逼我的!”
瞎子看著他眼神說不出的冷峻,帶著涼薄的譏誚,分明就是在說:你算老幾?
“你留不住她的,她心里嘴里喚的都是我的名字!”
第三十九章 沐云庭,你真可憐。
他的名字...就像四把鋼刀同時插在心坎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臟一陣陣痙攣,沐云庭答非所問:“你看過她現在可以滾了!”
瞎子幾乎難以克制的攥緊了拳頭,青筋暴起。
這不是璟王的錯,是他的錯。當初阿黎說要留在西京,當初得知她奉旨嫁入璟王府,他便該舍下一切帶走她,是他的猶疑害了她。
細密的雨將他的心澆的泥濘不堪,愧疚和自責在心底燎原般的蔓延。
瞎子壓抑住內心的起伏,對著身后的蘇圪平靜地吩著:“傳令給蘇赫巴魯即日起揮兵南下,不得有誤!”
蘇圪:“是!”
既然不能帶走她,那便留下吧,換了宅子的主人就可以了。
*
黎書燒的渾渾噩噩湯藥愣是喂不進去,沐云庭命人熬了整整一鍋做成藥浴,讓藥性深入肌理,不論能不能發揮藥效總比干瞪眼的強。
柳眉直豎表情很痛苦的樣子,沐云庭環抱著她順著脊背輕撫的哄著她,安撫她。
“瞎子...”她依舊喚著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這。”喉頭發澀難掩。
她呼吸漸漸變得平穩,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黎書就像蛻殼的雞蛋一般被他從浴桶中撈起,他垂眸,盯著懷里的女人,默默地守著聽著她叫別的男人的名字,很想自私地把她留在身邊。
縱使他知道她的心里不愛他,可就這樣放手,他不甘心。
一整夜沐云庭宛若驚弓之鳥一把,稍有些風吹草動便直起身子看她一眼,直到天明時分她身上的溫度褪去,他才擁著她牽著手并不安穩的睡去。
指尖勾動,沐云庭下意識的睜開眼,還不等他醒過神。
啪--
臉上火辣辣的疼。
被子下的她不著寸縷還被他攏在懷里,腦袋里一片空白針扎般的疼痛,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全都不記得了。
“哈哈哈...”沐云庭捂著臉,笑容燦爛。
他平日里總是冷著一張臉,黎書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喟嘆:還真他娘的好看死了!
猝不及防的一腳直接將人踢下了床,黎書聲音囔囔的喊著:“狗東西,你笑什麼?”
是不是昨晚被這狗東西占便宜了?
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以臂為枕,放心的闔了闔眼,道:“還挺有力氣,看來你死不了了。”
死?
黎書嗅了嗅滿屋子的藥氣,反問:“我麼?”
“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下的藥都忘了?你險些溺斃在浴桶里又受了涼夜里發了高熱,要不是我醒的早怕今日璟王府就要辦喪事嘍~”他隨意的笑談,對自己的擔心、害怕和昨夜瞎子的事只字未提。
清醒了幾分,想到昨夜從內廷司出來因真相過于駭人,才想冷靜一下,酒意和藥效上來,險些出了事。沒想到他竟然能提前醒過來,看來以后藥量怕是還要再重一些。
沐云庭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問:“為什麼給我下藥?你昨夜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