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不是顧小姐嘛?怎得今日圣上開恩放你們出來了?嘖嘖嘖,怕是在府上悶壞了吧,出來就挑著往男人堆兒里扎,還真是...”不要臉呢!
說話的是宣平侯夫人贏氏,身后跟著的是她的幺女姜靜文,也是一臉尖酸刻薄的打量著她,仿佛做了什麼丟人的錯事。
行而陌路,男女大防,是她冒失了。
可,面具下那雙眼睛她絕不會認錯。
贏氏見顧凌緊盯著烏蘭特使,忍不住嘲諷道:“顧姑娘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可惜你又瞧不上二夫人給你說的婚事,如今璟王被幽閉可不是要自己出來相看了?”
“你!”
“不過,你這眼光倒是極好,這烏蘭特使年少有為我大可像太后求一道懿旨將你風風光光的嫁到瀚北去!”
“母親向來心慈,換了旁人誰會為了一個孤女費口舌。只是顧小姐人美心善,就是體弱了些...不過瀚北以游牧為生,民風彪悍,顧小姐入鄉隨俗說不定有個一年半載體魄更強健了呢。”姜靜文道。
顧凌堵在嗓子眼兒里的那口腥甜被贏氏母女一來二去徹底的攪了出來,血珠噴濺在地上染出梅花朵朵。
紀之邵還是第一次瞧見一個活生生的人直愣愣的倒在他面前,慌亂的抓著烏蘭的袖子,不知所措。
顧凌是立著出去,抬著回來的。
紀之邵望著璟王府的匾額,兩腿打顫,生是拉著烏蘭的胳膊才勉強站住。
那贏氏母女見事情不對,早就撒丫子跑了,他什麼都沒做,卻要他承擔了一切。
誰讓他是武安侯府唯一的男人呢。
烏蘭一踏入璟王府,整個人的氣息便亂了。
昨夜武安侯的話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當年奔赴柔然的是定軍侯顧巹霖不假,可戰場上屠了柔然全族卻不是他。
當年的參軍依令屠殺柔然一部,奉的不是主帥顧巹霖的命令,而是...當今皇帝!
而皇帝派出顧巹霖的時候也留了后手,在這場鏖戰中皇帝為自己的兒子博得了超今冠古的名聲,功成名就后順水推舟的拔除了顧氏這棵大樹,那籍籍無名的參軍成了封妻蔭子的一品軍侯。
而這一段血淋淋的過往,史書工筆上都不會留下啟帝半句不是。
后世只會歌功頌德皇帝的豐功偉績,雄才偉略。
果然是,雄才偉略呢!
烏蘭一面走一面想,眉頭緊蹙,連進了玉清筑被紀之邵連叫三聲都沒反應過來。
“烏蘭兄!”
叫不應人,紀之邵只能用力扯拽了他的胳膊一下。
烏蘭一個激靈回神,疑惑問:“怎麼?”
“還問我怎麼?你人都快廊柱上了,你..別怕!有我在呢!”
“你不怕,你顫什麼?”烏蘭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紀之邵發抖的手上。
砰--
巨響的聲音讓滿院子的守衛汗毛一立,全都朝小侯爺看去。
紀之邵抖得更厲害了。
烏蘭挑了一下眉梢,對璟王的反應毫不意外,腹中漫不經心滑過一句:她又沒死...
屋子里射出的那道目光當頭罩下,幾乎要將人釘死在地上,紀之邵幾乎說不出話來求助的看著烏蘭,烏蘭簡略的將顧凌的出現和委屈三下五除二的說清楚。
璟王整個人都籠在陽光照不透的陰影里,身后是無垠無際的黑暗,阿黎的背叛、父皇的狠絕早已讓他痛不欲生,現在連凌兒都護不住了麼?
半遮的面具漏出賽雪的肌膚和精致的鎖骨,說話時唇角勾起的弧度和臉上每一根絨毛都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他近乎貪婪的看著一張一翕的唇瓣,心中的怒火仿若被滋潤萬物的細雨無聲的澆滅了。
其實整件事與紀之邵能有多大關系?!
“話都說完了,小侯爺您府上..沒事了麼?”烏蘭聽著房間里的動靜,扯了扯紀之邵的衣袖。
“對,對..”紀之邵連忙拱手告退,轉身的功夫,烏蘭只覺得天旋地轉涼風把熟悉的寒香味道送到了鼻尖。
他纖細的腰身被牢牢的桎梏著,視線里只剩下璟王緊窄精瘦的腰身和搖晃的地面。從紀之邵的視線看過去,他此刻正是以屁股朝天的姿勢被抗在了某個男人的肩膀之上。
這這這....
璟王殿下該不會是要...這可是關系大啟與瀚北和談的大事,殺了特使可了不得啊。
一股勁風揚起雪籽冰涼涼的落在烏蘭的脖頸上,他抬眸看向那一連串的腳印,只聽紀之邵已經飄遠的身影傳來一句:“烏蘭兄,等我找人救你啊~”
烏蘭欲哭無淚,我信你個鬼!
他趴在璟王的肩膀上,頭昏腦漲的一搖一晃的走了長長的路途,璟王緊繃的嘴唇上臉色晦澀不明,一手扣緊了胸前的大腿,一手從那鞋邊熟練的摸出了兩根銀針。
再狡猾的狐貍,也斗不過好獵手。
一直到沐云庭停下了腳步,烏蘭抬眸看到那熟悉的影壁,才意識到自己被帶到了哪里。
芙蕖院?
淦!
他的身份被發現了?
不應該啊,剛才沒說一句話,璟王怎麼會突然發現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