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顏裊裊歪著頭、掰著手指一路數了上來，唯獨沒有綠蓮。

　　那晚上看到的滿池子綠蓮難道是錯覺？

　　粉蓮嬌俏、紅蓮醒目、白蓮圣潔，哪怕是三階靈植凈心金蓮也好，可在她看過那晚月色下的綠蓮后，在她心中，這些蓮花統統都及不上綠蓮半分。

　　內心的蠢蠢欲動促使著顏裊裊拉住了何不染的衣袍一角。

　　何不染低下頭，見自己的衣袍一角被小弟子拉在手中，遂停下了腳步，輕聲詢問道：“何事？”

　　“嗯……”顏裊裊卻忽地放開了那角衣袍，衣袍自帶法力功效，哪怕被她攥到手中有些發皺，可一旦她放開了又平整如新，似乎她從來都沒有做過這樣失禮的舉動。

　　！

　　她好像又做了不太好的事！

　　顏裊裊有些懊惱，眼睛瞄左瞄右，就是不敢抬頭看師尊的臉色，她竟然這般膽大妄為做出了失禮的舉動！

　　何不染等不到弟子的回答，便轉過身來，見顏裊裊正低著頭，眉心卻微微蹙著，似乎有什麼煩心事。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雙眸，讓他看不清弟子眼中的煩憂。嫩白的小臉上，浮著兩朵淡淡的紅暈，鼻尖上有微微的汗珠，而弟子正抓著自己身上的衣袍一角，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何不染嘆了口氣，是他未曾考慮清楚，也是第一次意識到，男弟子和女弟子大抵是不同的。

　　他收的第一個弟子是江上影，那時，他也是一路帶著江上影從峰底步行走到了峰頂，不借助任何工具，也從未留意過江上影累不累，在他看來，累一點怎麼了？

　　只要還能動，爬也得給他爬上來。

　　可是……女弟子的話……

　　雖然步行到達峰頂是第一項考核，他也不應該太過偏袒才是。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金蓮池了，也算是到達峰頂了吧？

　　何不染輕輕撫平弟子眉心，又拿出絲帕幫弟子擦干汗珠，卻一時失了神。

　　在雙魚峰大殿上，顏裊裊一句“已有崇拜的師尊”，讓他不禁也投過去了好奇的視線，想看看是哪位弟子這麼大膽，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可他看到的是顏裊裊伏在地板上微微顫動的雙肩，她在緊張不安。

　　誰知下一刻，他便聽到了“無塵真君”四個字。

　　那時，他的腦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空白過后，他還未曾有反應，便收到了好友們紛紛投來的視線，甚至無相真君的秘傳。

　　他理智地想過，顏裊裊的靈象為青煙，且是木火雙靈根，她應該最適合去丹心門，走煉丹師一道，甚至還打算托付給丹心門的赤焰真君。

　　但不知為何，看見顏裊裊伏在地上小小一團的身影后，又有些于心不忍和說不出來的抵抗，不是抵抗收她為弟子，而是抵抗要將她送到丹心門去。

　　他甚至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然心念微動，幻化出綠蓮靈象，將她接到了自己身邊。

　　就這樣收下了第二個弟子。

　　然后帶著她回了妙合峰。

　　可妙合峰收徒第一關考驗，便是要從峰底步行走到峰頂，期間不能借助任何工具。那些看似普通的蓮花池子，實則設置了各種各樣的幻陣。

　　若心思澄凈者，一路自然無事。

　　可若是暗含別的心思，則會陷入到各種各樣的幻陣里頭，心思越深，則陷入得越深。

　　但顏裊裊就這樣乖乖地跟著他后面走了上來，從未停下過腳步，證明她從未陷入過什麼幻陣里面。

　　是啊，有這麼一雙干干凈凈的眸子，心思自然也是澄凈無塵的。

　　這樣很好，天生適合走長生大道。

　　何不染直到此刻，才認認真真看清弟子的長相。

　　正是十三四歲的年紀，膚色白嫩，唇色嫣紅，十足的好氣色。可最動人的是她的一雙眸子，長長的睫毛微微向上卷翹起，葡萄似的眼珠子如孩童一般澄凈，可一眼望去卻仿佛有漩渦一般，會被吸住不得動彈，讓人不由而主地沉浸在里頭。

　　何不染甚至能在那雙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的臉龐。

　　他突然有些慌張地移開視線，不太明白此刻砰砰直跳的心口是何種意思。

　　顏裊裊忽覺鼻尖處聞到一股淡淡的蓮花香，微蹙的眉心被師尊的雙手輕輕撫平，師尊的雙手溫熱，才一接觸到皮膚就惹得她整個人都微微顫栗，不是害怕的顫栗，而是心尖尖上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酥酥麻麻般的顫栗，她屏住了呼吸，連輕微的動作也不敢有。

　　可師尊又拿出了絲帕幫她輕輕地擦干了汗珠。

　　絲帕先到鼻尖、再到額頭，但師尊的動作突然停滯了下來。

　　要命！

　　師尊每輕輕動一下，都會有淡淡的蓮花香拂來。

　　她覺得她好像暈香，要不怎麼聞到這蓮花香，整個腦袋都是暈乎乎的呢，好像都不能呼吸了！

　　也是這時才發現，她離師尊好近。

　　近到可以從師尊的眸子里看清她的身影，她正微微仰頭，看向師尊。

　　而師尊也正低頭看著她！

　　微風拂來，玲瓏池子里的凈心金蓮輕輕擺動，淡金色的微光粒子隨風飄散，讓人聞之心神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