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顧青昭一提,他突然想到,當年先帝對喬貴妃之子,不也是這樣?
他險些也要做錯了。
顧青昭宛然一笑,“陛下眼下做的已經很好了。”
唐昀埋首在她頸間,“我做得不好。”嗓音悶悶的,“我不想成為……像他那樣的人,昭兒,我若錯了,你定要與我說,可好?”
她「嗯」了一聲,“我也是頭一回做娘親,我與陛下是一樣的。不過我想,只要兩人齊心,總是不會行差做錯的。”她笑著:“何況還有太后呢,娘娘最通世事。”
唐昀點了點頭,“皇兄教養于父皇母后,仁善謙和、一身風骨。可見人要長成,父母之養是極為要緊的。”他想了想,“你們三兄妹,就很好。”
顧家早前門楣不高,一子二女,卻個頂個的出眾。
可見是顧家夫婦教得極好。
顧青昭莞爾,“小的時候我與哥哥還有青影,幾乎全由娘親照管,教的是仁善之道和書法禮法之變,再大些父親就十分上心了,教的是是非黑白和明理知事。父親常說,一個家里,父與母雖分工不同,卻各有各要教授的東西,缺一不可。”
唐昀很是贊同,“顧大人學識淵博,于育人之道上亦是造詣頗深。”
果然,將岳丈大人拐進國子監,實是明智之舉。
顧青昭抬頭看他,“陛下也不差,自學成才。”
唐昀許是被哄到了,垂眸輕笑,“你呀。”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而后順手給她捏上了肩膀,“昭兒要掌宮事,還要照料澤兒,這些日子怕是累壞了。”
“雖累一些,可并不覺得磨難。”她笑意盈盈的。
古來總是夸大男子在外的功績,一味強調男主外女主內,可卻忽視了一個孩子若要長成各項健全之人,離不開父母任何一方之付出。
這樣的世道里,男子易薄幸,女人總是更難做的。
唐昀坐擁三宮六院,卻從不會因此就看低了女子在一個家庭內的作用。
想來,她重生后運氣算是好的。唐昀雖然實在門第高了些,可不妨礙他是個事事上心、從不敷衍的。
正因唐昀如此,她也愿意傾心去跟著太后學東西,愿意花時間去琢磨如何去治理這滿后宮的雜事,不讓后宮的事情,煩擾了他的前朝。
她想,他們若能長久這樣下去,便就是最好的。
燭火微晃,兩人靠在一起,不必過多言語,已然是彼此最親密無間之人。
十五這日是宣政殿大朝會。
因涉及官員換任之事,平日里不必來朝之人亦齊齊而至。好些先帝朝的老人也來了,百官一堂,宣政殿里自是熱鬧非凡。
辰時正,相閣大臣和諸多老臣被景安帝留了下來,入紫宸殿議事。
景安帝舅父晉國公榮顯和龔太傅是最先進來的一批,兩人才被吳英領著跨進紫宸殿大門,就見大殿左側多了兩張書案來。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坐姿端正地拿著毛筆在寫,面色凝重又認真,旁邊已然堆了好幾張布滿墨跡的宣紙了。
兩個老人家都是年過花甲的人了,見著這兩個粉團子在那,那個心哦,真是。
晉國公忙拉了吳英來問:“大皇子和三皇子這是?”
吳英正疑惑晉國公拉他做什麼呢,一聽是問這個,立刻笑著解釋道:“大皇子和三皇子前些日子摔碎了陛下的硯臺,陛下和良妃娘娘罰他們在此抄書呢。”
“抄書?”龔太傅吃驚得很,“大皇子倒是到了年齡,三皇子這樣小,陛下也舍得?”
第210章 新舊老臣
“陛下是心疼的,可是良妃娘娘教導說。既是一同犯錯,就不能只責大的不責小的。這才一并罰了,權當是啟蒙了。”
晉國公連連頷首,“良妃會教啊。”
龔太傅也贊:“是啊。”
入了內殿,唐昀已經在等著了,一見他們來立馬就起身來迎。
“舅父和太傅請坐。”
兩人行了淺禮,又推讓一番這才坐了紅木官帽椅。
他們這資歷已然是大邕朝內頂頂的了。如今兩人都即將致仕,又年邁了,景安帝對兩人十分敬重。
兩人得此待遇,也心暖啊。
他們終其一生在朝堂上奮戰。雖說也是為了家族而奮戰罷,卻也實實在在是替帝王分了憂,身居高位多年,未曾以權柄欺壓百姓,亦未曾教導出作奸犯科之子侄,為官數十載,從來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如今要退了,得帝王如此敬重,誰不覺得圓滿呢?
“方才入殿時,見兩位皇子如此,臣實在感慨。”晉國公是太后親兄,這麼些年風風雨雨的過來,見過皇室衰退,也碰見如今大邕之興盛,很是唏噓不已,“這一轉眼,陛下都登基四年了,大邕在陛下的治理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皇子公主們漸漸長成,陛下更是教導有方。大邕蒸蒸日上,是天下之幸啊。”
“我再有心理朝,若無諸卿,便是孤掌難鳴。大邕能到今日,少不了舅父太傅及諸位臣子日夜之辛勞。”唐昀在這兩位面前,不曾稱「朕」,更是敬重。
龔太傅輕嘆,“臣蒙幸于同康陛下,歷事先帝朝又至陛下之盛朝,本欲終身盡忠于陛下,怎奈腿骨已然不便,陛下準允臣乞骸骨,臣感念萬分。”